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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则如同最精密的机构,无声地移动到龙榻前。他微微俯身,凑近嬴政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梦魇中的呓语,一字一句,清晰地送入帝王那被药力和病痛模糊的意识深处:
“陛下……陛下?北疆……匈奴异动……蒙恬……扶苏……”
“陛下……江山……承继……当立……”
“胡亥……胡亥公子……仁孝……聪敏……可承大业……”
“陛下……当早定遗诏……安……天下之心……”
他的话语,如同最阴险的毒藤,巧妙地缠绕着嬴政潜意识中最深的恐惧与执念:北疆的胡人威胁(“亡秦者胡”),手握重兵的蒙恬与长子扶苏的结合可能带来的威胁,以及幼子胡亥那在他面前刻意表现的、赵高精心调教出的“仁孝”假象。每一个词,都精准地刺向帝王心中最敏感、最脆弱的神经。
昏睡中的嬴政,眉头痛苦地紧锁起来,身体无意识地微微抽搐。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意义不明的咕哝声,仿佛在噩梦中挣扎。他那枯瘦的手指,在锦衾上无意识地抓挠着,似乎在抗拒着什么,又似乎在寻求着什么依托。
赵高的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幽光。时机到了!他不再犹豫,猛地直起身,几步跨到御案前。宽大的紫色袍袖带起一阵微风,拂动了昏黄的灯火。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寝殿内所有的阴冷与权谋吸入肺腑。他伸出右手——那是一只保养得极好、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而稳定的手。这双手,曾为皇帝执掌车马符节,曾誊抄无数机密奏报,更曾无数次模仿皇帝批示奏章的笔迹,早已将嬴政那独特的、刚劲峻拔中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笔锋,摹写得炉火纯青,几可乱真!
他稳稳地拿起那支饱蘸了浓墨的蒙恬笔。笔锋悬停在展开的、微黄的诏书帛卷之上,微微颤抖——那不是紧张,而是如同最锋利的剑即将出鞘前的兴奋嗡鸣!
赵高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专注,锐利如鹰隼,又冰冷如寒潭。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都凝聚于笔尖。他屏住呼吸,手腕沉稳如山岳,笔锋落下!
“朕以眇眇之身,兴兵诛暴乱,赖宗庙之灵,六王咸伏其辜,天下大定……” 开篇依旧是皇帝惯用的、睥睨天下的口吻。赵高的笔锋刚劲有力,转折处带着嬴政特有的、如同刀劈斧凿般的棱角,字字力透帛背。他的动作流畅而迅速,仿佛这诏书的内容早已在他心中演练了千百遍。
“今扶苏与将军蒙恬将师数十万以屯边,十有余年矣,不能进而前,士卒多耗,无尺寸之功……” 笔锋陡然变得凌厉!对长子扶苏和帝国柱石蒙恬的指责,如同冰冷的刀锋,字字诛心!赵高在书写这一段时,嘴角甚至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的弧度。他刻意模仿着嬴政盛怒时笔迹特有的、带着微微颤抖的竖钩,将那份“帝王之怒”表现得淋漓尽致。
“……反数上书直言诽谤朕之所为,以不得罢归为太子,日夜怨望。扶苏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 写到最关键处,赵高的手腕猛地一顿,笔锋在“赐剑以自裁”几个字上重重压下!帛书被笔锋划出细微的纤维丝缕,墨迹浓黑得几乎要凸出帛面!那浓烈的杀意和不容置疑的决绝,透过这力透纸背的笔锋,几乎要破帛而出!寝殿内昏黄的灯火似乎都随之猛地一跳。
“……将军恬与扶苏居外,不匡正,宜知其谋。为人臣不忠,其赐死,以兵属裨将王离。” 笔锋继续游走,对蒙恬的处置同样冷酷无情。当写到“以兵属裨将王离”时,赵高的笔尖在“王离”二字上,极其自然地留下了一个细微的、只有他自己才懂的顿挫——这是他笔迹中一个极其隐蔽的特征,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
“……朕巡天下,祷祠名山诸神以延寿命。今扶苏既死,当以兵属蒙恬?……” 昏睡中的嬴政,似乎被某种巨大的不安攫住,猛地发出一声含糊不清、却充满惊悸的呓语!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枯瘦的手指猛地抓住锦衾,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似乎想挣扎着醒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侍立研墨的小黄门吓得浑身一僵,手中的墨锭差点掉落!连门口把守的那位也紧张地绷紧了身体!
赵高眼中寒光爆射!他握笔的手却稳如磐石,没有丝毫颤抖!就在嬴政呓语的同时,他的笔锋正落在“以兵属”之后!电光火石之间,他听到了“蒙恬”二字!这是帝王潜意识里对北疆军权归属最本能的反应!
不能写蒙恬!绝不能让三十万精锐落入蒙恬之手!
赵高的心思如同闪电般转动!笔尖没有丝毫停滞,在那呓语声落下的瞬间,他的手腕以一种精妙绝伦的、如同书法大家即兴补笔般的流畅动作,极其自然地将笔锋向下一带、一勾、一提!
帛书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