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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生被皇帝点名,心头猛地一紧。他年约五旬,面皮白净,三缕长须梳理得一丝不苟,此刻却因紧张而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悸动,排众而出,在距离御座十步之遥处深深揖下,宽大的袖袍几乎拂到冰冷的玄武岩地面。
“臣卢生,惶恐启奏陛下!”他的声音清越,带着齐地特有的韵律,努力维持着镇定,“‘亡秦者胡’,乃录图书所示天机,陛下圣明烛照,雷霆北击,筑城绝患,此诚顺天应人之举,胡患不足虑也!”他先是一记响亮的马屁送上,试图缓和气氛,接着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愈发飘渺神秘,“至于荧惑守心,东郡陨石降世,此乃天象示警,非关陛下圣德,实乃…实乃六国余孽,阴魂不散,怨气冲天,上干天和所致!彼等亡国丧家之徒,心怀叵测,以妖术邪法沟通幽冥,诅咒圣朝,方引得天降灾异,妖言惑世!”
卢生的话语,巧妙地将灾祸的根源引向了六国残余势力,这无疑是最能迎合皇帝心意,也最能开脱自身责任的说法。他微微抬头,偷眼觑向御座,只见冕旒玉藻纹丝不动,那紧抿的薄唇似乎也未曾松动分毫。他心中稍定,继续用充满蛊惑力的声音道:“陛下乃真命天子,德合天地,功超三皇!然天地运行,阴阳消长,自有其理。此等灾异,恰如天降劫数,亦是对陛下圣德之砥砺!陛下欲求长生,永镇乾坤,非入海访仙,亲至蓬莱,得仙人亲授不死之方不可!寻常芝草丹药,不过凡品,难入仙门之眼。臣前番所得录图书,亦暗示陛下当亲涉沧海,方得仙缘真谛!”
卢生的话音刚落,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便从燕赵术士的队列中响起。只见一个身材瘦高、面色黧黑、颧骨高耸的中年方士越众而出,正是韩终。他目光如电,带着一丝嘲讽,直刺卢生:“卢生此言,大谬不然!荧惑守心,主大丧兵灾;陨石坠地而刻妖言,更是大凶之兆!此乃天道运行之显兆,岂是区区六国余孽怨气所能引动?若依卢生所言,陛下只需入海寻仙,便能化解此等凶兆,求得长生,岂非将天地至理视同儿戏?更遑论,”韩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质疑,“卢生口口声声言及蓬莱仙药,然徐福率童男女三千,巨舟楼船无数,耗费钱粮何止巨万!出海寻仙已近十载,音讯全无!究竟是仙踪难觅,还是…另有所图?” 他最后四个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掷向卢生。
卢生脸色瞬间涨红,如同猪肝,指着韩终怒道:“韩终!你…你休要血口喷人!徐福之事,自有天意!仙缘岂是易得?陛下洪福齐天,功盖万世,必能感召仙真!你在此妖言惑众,质疑陛下仙缘,是何居心?!”
“居心?”韩终冷笑,毫不退缩,“吾心昭昭,唯在陛下安危,帝国社稷!长生之道,首在修德合道,内炼精气神,外应天星地脉!陛下当清心寡欲,斋戒敬天,遣方士于名山大川,设坛作法,沟通神灵,调和阴阳,禳解灾星!同时广采天下灵药,由精通丹鼎之术者,以内炼真火,去芜存菁,炼制九转金丹!此乃稳健求索之道,岂是那虚无缥缈、耗费国帑民脂的蹈海之险所能比拟?!”
韩终此言,将矛头直指卢生倡导的劳民伤财的入海求仙,同时提出了看似更“务实”的禳星炼丹之法。他身后几位燕赵术士微微颔首,表示支持。露台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两派方士的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隐隐有火花迸射。
就在卢生与韩终唇枪舌剑、互不相让之际,一个略显沙哑、带着浓重楚地口音的声音,幽幽地插了进来,如同毒蛇吐信。
“两位仙师所言,皆有其理,然皆未触及根本呐。”说话的是楚越巫觋中为首的一位老者,身形佝偻,脸上皱纹深如沟壑,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如同跳跃的鬼火,他头戴一顶用鲜艳鸟羽和森白兽骨编织成的诡异高冠,手持一根盘绕着黑蛇的木杖。他慢悠悠地踱步上前,目光扫过卢生和韩终,最后落在御座方向,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诡异笑意。
“陛下,”老巫觋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荧惑守心,陨石降字,此非天灾,实乃…人祸!非六国余孽之祸,乃…陛下自身之‘煞’过盛也!”
“大胆!”蒙毅按剑的手猛地一紧,厉声呵斥!李斯也霍然抬起了低垂的眼睑,眼中寒光一闪!廷尉府的锐士身上瞬间腾起肃杀之气!
老巫觋却恍若未闻,依旧用那慢悠悠、却字字诛心的语调说道:“陛下扫平六合,功业盖世,然兵戈所向,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