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可。”嬴政颔首,目光锐利如鹰隼,扫向另一条,“‘戍卒私离烽燧、屯堡三十里者,髡钳城旦’。三十里?”他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冷硬的轻哼,“蒙卿,这三十里,够匈奴的马跑几个来回?改成‘十里’!踏出十里红线一步,便是叛国!髡钳太轻,当斩!籍没其家!”
“陛下!”蒙恬心头一震,执笔的手猛地收紧。髡钳(剃发戴枷服苦役)已是重刑,再进一步便是人头落地,牵连家人。他并非心软,只是深知北地戍卒之苦寒艰辛远超内地,此律若过于酷烈,恐动摇军心根本。“北地苦寒,戍期漫长。或有士卒思乡情切,或为追猎走兽果腹,一时昏聩越界……十里之限,是否……”他斟酌着措辞,试图在雷霆天威下为那些微弱的喘息争取一丝余地。
“昏聩?”嬴政猛地抬头,眼中寒光爆射,直刺蒙恬,“朕的将士,骨头里只能有清醒!思乡?猎兽?匈奴的弯刀砍过来时,会听你解释为何昏聩吗?!长城之外,便是敌国!一步踏错,便是将袍泽性命、帝国安危拱手予敌!”他霍然起身,厚重的黑貂大氅带起一股劲风,案上的竹简都微微震动。“此律,非为惩戒,乃为生存!北疆之安,系于律令之森严!朕要的是铁打的营盘,钢铸的军纪!蒙恬,你掌三十万虎狼之师,莫非妇人之仁了?”
皇帝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字字如重锤,敲在蒙恬的心鼓上。帐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炭火的暖意荡然无存,只剩下帝王威严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压力。蒙恬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被冰冷的铁甲一激,寒意直透骨髓。他清晰地感受到嬴政话语中那股不容置喙的、以绝对秩序换取绝对安全的铁血意志。他深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压下所有辩解的念头,腰杆挺得笔直,声音斩钉截铁:“臣愚钝!陛下圣明!十里为界,擅越者,斩!籍没其家!臣即刻修正!”他毫不犹豫地提笔,在那条律文上用力划去“三十里”三字,在旁边以最锋锐的笔触写下“十里”,又在刑罚处重重添上“斩”和“籍没”的字样。笔锋过处,竹屑微翻,墨色浓重得几乎要透出简背。
“很好。”嬴政眼中的厉色稍缓,重新坐回熊皮褥上,指节在案上轻轻叩击,发出笃笃的闷响,如同催命的更鼓。“还有这‘连坐之法’,‘什伍连保,一人犯律,同伍同什连坐,罚戍三年’……不够!朕要的是人人都是鹰犬,互相盯视!改成‘一人犯律,同伍同什皆黥面,罚戍终身,不得赦免’!让他们彼此的眼睛都变成枷锁!”
黥面(在脸上刺字)加终身苦役!蒙恬握着笔的手心已然汗湿。此法一出,军中人人自危,同袍之情在严苛的连坐下将变得脆弱不堪。但他更清楚,陛下要的正是这种彻底的、无孔不入的控制,用恐惧锻造出绝对服从的战争机器。他不再有任何犹豫,沉声应诺:“臣遵旨!”笔走龙蛇,将残酷的新律一字字刻入竹简。
帐内的空气凝重得如同化不开的铅块,只有松烟墨的微涩气息和笔尖刮过竹简的沙沙声在回荡。君臣二人,一个以意志为铁砧,一个以笔锋为铁锤,在这塞外苦寒之地,反复锻打着那部将决定无数人命运的《边塞律》。嬴政逐条审阅,时而肯定,时而提出更为严苛的修改。蒙恬则如最精密的工具,将皇帝的意志毫无保留地转化为冰冷的条文。那些字句,关于烽燧传递时限、长城巡守班次、军械保养、粮秣支取、营区戒严、斥候派遣……每一条都浸透着北地的风霜与铁血的味道。
“报——!!!”
一声凄厉嘶哑、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呼喊,陡然撕裂了帐内令人窒息的凝重!那声音饱含着极度的惊惶,穿透呼啸的北风,狠狠撞在厚重的牛皮帐幕上。
几乎是同时,帐外远处,一道、两道、三道……浓烈得如同泼墨般的粗大黑色烟柱,猛地从不同方向的地平线上腾空而起!那烟色漆黑,直冲铅灰色的低垂天幕,在狂风中扭动翻滚,如同九幽之下挣脱束缚的恶龙,向着整个阴山防线发出无声而凄厉的咆哮!狼烟!最紧急的敌袭烽火!
帐帘被一只粗粝、沾满黑灰和冰屑的大手猛地掀开!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沫和沙尘,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狂涌而入!帐内所有的灯火被吹得剧烈摇曳,明灭不定,巨大的青铜火盆里的炭火也“呼”地一声窜起老高的火苗,映得嬴政和蒙恬的脸庞在光影中忽明忽暗,如同鬼魅。
一个斥候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重重摔在冰冷的泥地上。他浑身裹着厚厚的、沾满尘土和冰凌的羊皮袄,脸上被寒风割裂出数道血口子,嘴唇冻得乌紫,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他头上的皮帽歪斜,露出冻得通红的耳朵。他挣扎着想要爬起行礼,手臂却因脱力和寒冷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陛…陛下!上将军!”斥候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云…云中塞!烽燧…狼烟冲天!匈奴左贤王部…数万骑!突袭!塞墙…塞墙已被突破数处!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