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总堂之内。
压抑的气氛,几乎要凝成实质。
一如此刻堂上首位,那位血莲教教主,楚歌脸上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的表情。
“一百零三人。”
一名负责情报的执事,正跪在堂下,声音颤抖地汇报着。
“西城墙夜巡第三小队,队长罗虎,连同麾下百余人,于昨夜子时三刻,集体叛逃。”
“城墙上没有留下任何打斗痕迹,也无人察觉。”
“直到今晨卯时换防,才发现……人去楼空。”
执事每说一个字,堂上的气温,便骤然下降一分。
楚歌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中的血丝,一根根地迸现出来。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终于,这片死寂被一声清脆的爆裂声彻底撕碎!
“砰!”
楚歌猛地挥手,将身前案几上那只价值连城的雨过天青色玉瓷茶盏,狠狠地扫落在地!
茶盏在坚硬的青砖地面上,瞬间四分五裂,化作一地齑粉!
滚烫的茶水溅射开来,烫得那名执事浑身一哆嗦,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废物!”
楚歌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野兽,在空旷的总堂之内来回激荡!
“通通都是废物!”
他的目光,如同一柄淬了毒的利刃,死死地钉在了白虎堂堂主厉千秋的身上!
“厉千秋!”
“你不是说已经加派了人手,严密布防了吗?!”
“为什么!”
“为什么连一支百人小队偷偷溜走了,都没有一个人知道!”
楚歌的质问,声色俱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面对教主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厉千秋的脸上却无半点慌乱。
他从容地走出队列,对着楚歌一抱拳。
“回教主大人的话!”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与楚歌的暴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叛逃的那支小队,正是昨夜负责巡夜的队伍之一。”
“他们对城墙上每一处明哨、暗哨的位置,甚至是巡逻队换防的间隙,都了如指掌。”
厉千秋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他们利用了这一点,精准地找到了西城墙一处防御最为薄弱的死角,用绳索悄悄溜出了城。”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未曾惊动任何人。”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话锋一转。
“此事,是属下布防不周,思虑不全。”
“属下有罪!”
话音未落,厉千秋竟是“噗通”一声,干脆利落地单膝跪地!
“请教主大人责罚!”
他低下头,姿态放得极低,仿佛真的在引颈受戮。
看到他这副模样,楚歌胸中的怒火,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瞬间喷涌而出!
“好!”
“好一个厉千秋!”
他猛地一步上前,抬起手,似乎下一刻就要一掌拍在厉千秋的天灵盖上!
整个总堂之内,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楚歌高高扬起的手掌,却在距离厉千秋头顶三寸之处,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风,停了。
杀意,也凝固了。
楚歌的手掌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犹豫。
他不能杀。
不敢杀!
原因无他。
放眼整个血莲教,如今在这陇西城中,他能依靠的,唯有眼前这个单膝跪地的男人!
四大堂主,看似威风凛凛,实则早已是外强中干。
朱雀堂堂主冷凤舞,最是忠心,却已战死。新上任的史凡,不过是个无能的懦夫,难堪大用。
玄武堂堂主……楚歌甚至懒得去想那个老东西的名字,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指望他出谋划策,还不如指望秦泽自己退兵。
至于他最为看重,也最为信任的青龙堂堂主乔恕……
楚歌的余光瞥了一眼站在一旁,脸色发白的乔恕,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乔恕忠心耿耿,精于内务,掌管教中刑罚与情报,是一把好手。
可要论起行军布阵,决胜疆场,他却是一窍不通!
算来算去,唯一懂兵事,有将才,能替他分忧,与那秦泽掰一掰手腕的,就只剩下了白虎堂堂主,厉千秋!
杀了他,谁来为自己守城?
谁来抵挡秦泽那五万如狼似虎的金城军?
这个念头,如同一盆冰水,从楚歌的头顶瞬间浇下,让他那被怒火烧得发昏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他缓缓地,缓缓地收回了手掌。
背在身后,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