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割耳计功,亦无机会。
赵林如今也算久经沙场,血腥场面不知见过多少,便是活人被生生烧成焦炭,也曾亲眼目睹。
然今日这般与屠宰场仿佛的景象,依旧叫他心怀不忍。
但也无可奈何。
犹记得当初在湔水东营,他也曾暗令谢旌杀俘。
非是铁石心肠,而是无奈大敌当前,若收俘虏,必要派兵看管。
大战在即,哪有多余兵力?
如今刘备军连同征发运粮而来的民夫在内,皆持刀兵,协防大营,安能调拨数千人马看管俘虏?
包围圈仍在缩小,步卒阵线每前进一步,都意味着数十乃至数百曹军人马的惨死。
前排的刀盾士卒已没有了补刀的力气,只一味的用沙哑的嗓音呼喊口号,扛盾向前。
身后的矛戈手不断捅刺,啄击,锋锐的利刃刺破甲胄,深入人体,又迅速拔出,让热血飙射喷洒,继而再度刺出。
在先前奋勇搏杀的胆烈之人尽皆战死之后,曹军精骑已经没有了再战的勇气。
然而无论是哀求还是咒骂,都无法阻挡冰冷铁甲的脚步。
这是乱世,是战争。
无论正义还是邪恶,战争总是残忍的。
“将军有令!活捉王平!”
杀红了眼的士卒耳中,传来军侯的传令。
长矛的锋锐对准那个跪地求饶的敌将咽喉。
士卒麻木的双臂再度用力,向前捅刺。
眼见王平就要被刺死。
便在这时,一屯将发现端倪,一脚踹翻士卒,伸手掐住他甲领,喝道:
“将军有令!活捉王平!汝欲抗命耶!”
士卒麻木呆滞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旋即醒悟,急忙请罪解释。
张了张口,却无一丝声音发出。
原来已经是喊哑了嗓子。
屯将揪起士卒,拍了拍他略显稚嫩的脸,将他拽到一旁。
密集的包围圈不知何时闪出一条空隙。
赵将军策马入内。
方圆十余步的包围圈内,只余数十曹军伫立。
“王平愿降,愿降啊!我的袍泽兄弟啊!”
王平跪倒在地,仰天哭泣。
幸存的数十曹军亦面露惊骇之色,跪倒在尸山之中。
赵林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莫名感到无比愧疚。
昔日曾在江边暗自发誓,势必要统一华夏,三兴大汉。
但若是每战皆如此杀戮,不知统一天下需要死伤多少汉人性命。
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
赵林在这一刻,似乎终于明白了那一句往日看来轻飘飘的话。
“一将功成万骨枯。”
暗叹一声,赵林翻身下马,踩着堆叠在一处的扭曲尸山上,亲手扶起王平,言道:
“两军对阵,不胜则亡。杀戮非我本意,然大战骤起,事关胜负生死,不容心软。
王将军且先在此营中暂居,待大战后,赵某再引将军面见我主。”
言罢,摆了摆手,自有亲卫上前,将王平绑缚押下。
赵林视线扫过跪倒在地的数十幸存者,无奈叹了口气,翻身上马离去。
一阵惨叫怒骂之后,曹军六千精骑除王平之外,尽皆屠灭。
赵林所部伤亡一千四百余人,关羽所部因堵住辕门,乃是曹军突围重点方向,故而伤亡逾两千上下。
若在平时,以万余步卒付出两千五百人的代价屠灭六千轻骑,可谓大胜。
然在此时,却有一处关键。
关羽、赵林所部本是预先安排的第一波伏兵。
而今血战一场,士卒大半疲敝,耳闻号角不断响起,望着前寨竖起的红旗,赵林不由心中发寒。
原本费尽心力,演戏旬月设下的计策,引来曹军倾巢而出,设伏兵围而杀之。
如今第一波伏兵战力大减,虽全歼曹军轻骑六千余人,兵力总数略占优势。
但接下来突击敌军侧翼,可是在平原作战。
面对以逸待劳的曹军铁骑,以一万疲累步卒,能否达成原定的作战任务?
思索之际,赵林已随队伍踏出辕门。
回头看了看浑身浴血的麾下士卒,又转头看了看关羽所部。
望着二伯亲率五百校刀手,纵马狂奔,只命周仓统领步卒缓行。
赵林自嘲一笑,强行将心中郁郁之气驱散,谓陈安曰:
“泰宁督军步卒,吾自引骑军增援大寨!”
言罢,抬起铁枪,高声喝道:“骑军听令!摆锋矢阵,侧击敌肋!”
五百骑卒齐声应诺。
将军纵马奔驰,其后部众如雁翅一般展开,席卷而去。
先行出发的关羽闻声,转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