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日”活动正进行到向老师行礼的环节。小苏回想起父亲前日晚教的“稽首礼”，那是父亲口中“最敬之礼”。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抬至额前，郑重其事地躬身而下，试图模仿父亲那流畅优雅的动作。不料汉服袖子过长，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前扑去，额头险些磕到地板。
教室里顿时爆发出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小苏爬起来，小脸涨得通红，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过长的袖口。
“这是我爹教的最高礼节，”他试图解释，声音却淹没在更多的笑声中。
林老师赶忙上前，温柔地拍拍他的肩：“小苏的礼仪很特别呢，谢谢你的展示。”但小苏已经听不进任何安慰，他只看见同学们笑得前仰后合，就连平时最好的朋友小军也捂着嘴偷乐。
回家的路上，小苏闷闷不乐地揪着书包上那个云雷纹青铜挂饰——那是苏明远送他的六岁生日礼物。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影子的头上，仿佛在惩罚它今天让自己出了丑。
“古礼是不是过时了？”他终于嘟囔出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满载着一个五岁孩子所能承受的最大困惑。
苏明远低头看着儿子皱成一团的小脸，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作为大庆王朝的状元郎，他曾经在紫宸殿上以完美的礼仪得到先皇的称赞；作为穿越者，他却在这个时代屡屡因礼仪习俗而困扰。他深知那些看似繁复的礼节背后，承载的是怎样的文化重量。
“礼，从未过时。”苏明远最终只是轻轻说道，揉了揉儿子的头发，“明日我带你去个地方。”
翌日，苏明远带着小苏来到明远书院。这座由他创办的学院隐藏在城市一隅，白墙青瓦，门前两棵古槐枝繁叶茂。迈进朱红大门，仿佛瞬间远离了都市喧嚣，连空气都变得沉静起来。
“礼仪进化展”设在书院东侧的回廊展厅。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棂，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展厅内陈列着历代礼仪的图文介绍和实物模型，从商周的青铜礼器到明清的礼仪图谱，井然有序。
小苏睁大眼睛，看着展板上各种礼仪图示。苏明远在一组对比陈列前停下脚步，那里将古代的“肃拜”“揖礼”与现代的握手、点头礼并列展示。配文写道：“礼者，随世而变，其心不变。”
“爹爹，这是什么意思？”小苏指着那行字问道。
苏明远凝视那短短八字，思绪飘回前世。他记得殿试那天，如何以完美无瑕的礼仪展示学识修养；记得高中状元后，如何依礼叩谢皇恩；也记得穿越之初，因不懂现代礼仪而闹出的种种笑话。
“意思是礼仪的形式会随着时代改变，但它的核心——表达尊重和善意的心意——永远不会过时。”苏明远缓缓解释，声音里有着小苏还不能完全理解的深沉。
展厅尽头是“现代新礼”互动区，设有电子屏幕和体验空间。小苏一下子被吸引过去，在屏幕上划划点点。苏明远站在不远处，看着儿子专注的侧脸，不禁想起自己初来这个世界时的迷茫与无措。
那时的他，还保持着大庆朝状元郎的做派，见人便行揖礼，说话文绉绉得让人发笑。是妻子林婉清一点点帮他适应了这个时代，告诉他礼仪不必拘泥形式，重要的是那份真诚。
“爹爹你看！”小苏的欢呼打断了他的回忆，“我设计了一个‘碰拳礼’！”
苏明远走近一看，屏幕上展示着小苏设计的礼节：右手握拳，左手轻搭于右腕之上。
“为什么这样设计？”苏明远好奇地问。
小苏眼睛亮晶晶的，解释道：“右手握拳表示力量，像武官；左手轻搭表示礼貌，像文官。这叫‘文武相济’！”他用了刚在展厅里学到的词。
苏明远怔住了，眼前仿佛看见了大庆朝文武百官朝贺的场面。那时文官执笏，武官佩剑，虽形式不同，表达的都是对朝廷的忠诚与敬意。他忽然明白，儿子虽然只有五岁，却已然领悟了礼仪的真谛——在形式之下，是心意与智慧的表达。
“很好。”苏明远声音微颤，将小苏揽入怀中，“这个礼很好。”
周末，苏家举办家庭聚会。客厅里洋溢着欢声笑语，表弟表妹们正在地毯上玩耍。小苏神秘兮兮地把大家召集到一起。
“我教你们一个新礼节，”小苏宣布道，小脸上满是认真，“这叫碰拳礼。”
大人们好奇地围观过来。小苏有模有样地示范着：“右手握拳，左手轻搭——表示文武相济。”表弟表妹们学得认真，不一会儿就开始用这个新礼节互相问候。
小苏受到鼓舞，又发明了“书包整理礼”——模仿古人“正衣冠”，在背上书包后互相检查是否整齐；还有“餐桌分享礼”——参照古代“分食制”，主动将自己喜欢的食物分给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