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等待一个触发点。
苏明远的视线凝固在玉珏那流畅的缺口弧线上。温润的玉石在掌心散发着微弱而熟悉的气息,那缺口……
“像不像,”林婉儿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和某种隐秘的亲近,“咱们第一次在《霓裳劫》片场,你不小心碰倒的那个麦克风支架?”
——“哗啦!”
记忆的闸门被这轻巧的一句话猛地撞开!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尴尬与奇异的电流瞬间贯穿苏明远全身!
那是个异常清晰的场景,带着片场特有的喧嚣和混乱的光影。初来乍到的他,对着那个闪着冷光的金属长杆手足无措。他笨拙地想要避开,袍袖却鬼使神差地拂过那冰冷的金属支柱。重心偏移,支架带着上面那个黑洞洞的、据说能“收声”的麦克风头,以一种缓慢而无可挽回的姿态,朝着地面砸落。金属支架的杆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尖锐的弧线,砸在坚硬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刺耳巨响——“哐当!”
整个片场瞬间死寂。所有目光,惊愕的、好笑的、责备的,像聚光灯一样聚焦在他身上。他僵在原地,脸颊滚烫,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那个瞬间的窘迫和无地自容,至今想起来,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当时攥紧衣袍的汗湿感。
然而此刻,林婉儿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蒙蔽他视野的厚重迷雾!
他猛地低头,死死盯住掌心的玉珏。那道圆润的、象征着分离与等待的缺口弧线,不再仅仅是古玉的优雅。它开始扭曲、变形,在记忆的强光照射下,竟然不可思议地与那根砸落在地、弯曲成一个锐利角度的冰冷金属支架的影像,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
一古一今,一温润一冷硬,一玉一铁。截然不同的材质,承载着天差地别的功能与情感,却在某一个瞬间,被同一个抽象的“弧度”所捕捉,所定义!
这诡异的相似,这跨越时空的偶然重合,像一把淬火的钥匙,狠狠捅进了他脑中锈死的锁孔!齿轮被蛮力撬动,发出艰涩刺耳的摩擦声,随即猛地转动起来!
“啊!”
苏明远低吼一声,不是痛苦,而是某种堵塞被瞬间冲开的宣泄。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动作之大带倒了身后的圈椅,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他全然不顾,像一头被闪电击中的困兽,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死死盯住掌中玉珏,又猛地看向窗外城市冰冷的钢铁森林轮廓,再扫过桌上那些现代设计图册里冷硬的几何图形。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
“弧……弧度!” 他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颤抖,“麦克风……玉珏……麦克风支架!” 他语无伦次,猛地抓住林婉儿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微微蹙眉,但他毫无所觉,眼神亮得惊人,“婉儿!你……你看到了吗?那个弯!那个砸下来的弯!和这玉的缺口!它们……它们……”
巨大的冲击让他几乎失语,只能反复指着玉珏,又指向虚空,仿佛那里还悬着那根倒下的支架。
林婉儿被他眼中爆发的光芒和手腕上传来的力度惊了一下,随即看到他脸上那种近乎癫狂的顿悟神情,那是一种长久压抑后骤然释放的、带着痛感的清明。她忍着手腕的微痛,非但没有挣脱,反而用力回握了一下,眼中也闪烁着激动和欣慰:“对!就是那个弧度!明远,就是这个!古玉的温润优雅,现代工具的冷硬实用,它们在最基础的形态上,被同一个线条串起来了!这就是你要找的‘魂’!”
“魂……是连接!是那个‘弧’!”苏明远的声音带着破音般的激动,他猛地甩开林婉儿的手——并非拒绝,而是急切。他几乎是扑向书案,一把拂开那些散乱的拓片和书籍,粗暴地抓过一张巨大的白纸铺平。手指因激动而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笔。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破胸而出的心跳,眼神死死锁住空白的纸面,仿佛那里已浮现出他追寻已久的答案。
笔尖终于落下,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在雪白的纸面上划开一道浓重而流畅的墨线。
不再是拓片上那种带着古拙意味的、略显滞涩的摹写。他下笔如有神助,手腕灵动,一条饱含力量的曲线在纸上奔涌而出。那线条,既有玉珏缺口处圆融流转的优雅气韵,仿佛千年时光沉淀的温润;同时又奇异地蕴含着一种现代设计特有的、简洁利落的张力感,隐隐透出麦克风支架那种金属的冷硬与速度感。这不再是简单的复制,而是一次脱胎换骨的提炼与升华,是古老灵魂在新时代脉搏驱动下的重新起舞。
“云雷纹……”苏明远口中念念有词,眼神狂热地盯着笔下逐渐成型的轮廓外缘。他不再拘泥于古籍上那些繁复的、象征天威的固定图样。笔锋流转,古老的云雷纹在他笔下被解构、被提炼。那些象征雷霆的尖锐折角被刻意柔化,卷曲的云纹则被拉长、延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