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准确地说,它是一段别人梦见你时,对你所做定义的累积叠加空间。林语降落其中的那一刻,系统并未将他以“林语”的主语标识输入,而是直接弹出提示:
【你当前身份:被梦见者】
【主视角:ΔH-73的认知结构】
【语言权限:不可主导,仅可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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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意味着,在这一副本里,他说的“我”将被自动转译成“他人对你的期待内容”。任何试图表达“自我”的尝试,都会在中途被“语言框架”替换为“别人以为你应该说的话”。
林语能感觉到语素结构的束缚感。
像被强行套上了一层不属于自己的皮肤。
他张口试图说一句话:“我是谁……”
可嘴唇动了,发出的却是:“我只是一个擅长翻译的人,不重要。”
系统提示:【主语结构被改写。当前语言框架为:‘他人语素转录状态’】
“……这不对。”
他意识到,这种语言替代比编号2462那次更深层次——不是模拟语言风格,而是从结构上抹除你的意志。
他抬头看见前方的走廊。
墙上有镜子,密密麻麻,每面镜子上都显示着一个“林语”的影像:
有的拘谨,有的自负,有的热情,有的冷漠。
林语知道,这不是他。
而是所有“曾梦见他的人”,对“林语”这个存在的主观理解版本。
他开始明白编号0001想做的不是“改变你”,而是让所有人都拥有对你有定义的权力。
而你,将不得不被迫接受。
走廊尽头,他终于见到ΔH-73。
那名曾是图书馆语言记录员的青年,正对着一面巨大的语素板记录梦语。他神色专注,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梦境的外部操控。
林语试图上前打断他,可他的话语刚出口,就被系统转写为:“你是不是需要我来完成这项任务?”
ΔH-73抬头看他,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说,“你从来都这么想——你不是真的想表达自己,你只是希望别人觉得你有表达能力。”
林语怔住。
“这不是我说的。”
“可这是你说的。”ΔH-73轻声,“在我的梦里,你一直是这样说话的。”
林语突然意识到,编号0001正在通过每一个“别人梦见林语”的渠道,构建一个不可回避的‘公共林语’副本。
一旦构建完成,“林语”这个名字将不再属于他个人——
而是所有梦中梦见他的人、所有语言中提到他的语素、所有镜子里投射出的多重版本的集合。
“我来不是为了配合你。”林语咬牙,他尝试调取自己的语言备份。
系统提示:【主语言备份被压制。当前副本不允许个体语言初始化。】
林语忽然意识到唯一的突破口——
ΔH-73仍在梦里。
而梦语的最核心法则是:只有梦语者本人,才能在梦中重构“我”的结构。
所以他必须激发ΔH-73意识到“这只是梦”,并让他本人尝试唤回对“林语”的定义权。
“你有过梦见一个人,却觉得他说话方式不太对劲的经历吗?”林语问。
“嗯?”
“你有没有想过,你梦见的我,不是我真正的样子,而是你记忆里扭曲过的版本?”
ΔH-73迟疑了。
“比如说,”林语靠近一步,“如果我现在说一句话,让你完全想不到我会说,是不是能证明你梦见的只是‘你以为的我’?”
ΔH-73眯起眼:“那你说一句。”
林语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在系统不断转写、替换、格式化的干扰下,缓慢而坚定地说出一句话:
“我害怕每一次用‘我’说话时,其实在用的是别人给的脚本。”
ΔH-73愣住。
这一瞬间,子梦层空间发生轻微震动。
墙上的所有镜子出现裂痕,系统提示音也随之跳出:
【语言干预成功。梦语者ΔH-73自我语素识别恢复中……】
【编号0001副本干扰被迫中断】
【镜像副本通道稳定度下降至43%。建议立即撤离】
“你……不是我梦见的那个‘你’。”ΔH-73低声说。
“谢谢你还记得。”林语点头。
副本开始瓦解。
林语抓紧最后时间取回自己的语言页备份。
在返回跳跃口关闭前的最后一秒,他看见墙上剩余的一面镜子中,编号0001的影像轻轻一笑:
“你能保住你的‘我’多久呢?”
系统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