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空了。
整个副本像泡沫一样被按下清除键,崩塌、抹除、变成黑白骨架,然后一切都归于寂静。
她知道,她又一次撑住了。
但代价是——从现在起,她对任何熟悉的情绪信号都要保持“逻辑二次验证”。
她将永远不能用“像”或“感觉像”来判断一个人是否值得信任。
这条路,只会越来越孤独。
昭渊轻声说:“恭喜你完成了信任结构剥离。”
“你说得真轻巧。”她苦笑,“这叫剥离?这叫连根拔除。”
她转头,望向副本尽头那条逐渐出现的通道。
那是一段她从未去过的街区,一片被旧楼和光影错落掩盖起来的空地。
那里,将是系统准备的下一场诱导尝试。
她捏紧银白卡片,语气低沉:
“它还没结束,对吧?”
昭渊回答:
“没有。你拒绝的越多,它就越想成为你。”
苏离轻轻点头,走进那片尚未加载完成的光影之中。
街道尽头的光影扭曲得像一场水中倒影。
苏离一脚踏进去时,感受到空气中的颗粒结构变得稀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经过一层过滤膜。周围没有人,但她却感到视线被某种“他者的注视”无形锁定。
系统仍在场,只是不再说话。
这是它最危险的时候。
没有语言,没有提示,没有警告。
它只是在等,等她自己走进那片被**“情感共识伪装”**包裹的区域。
她走进了一座灰色楼群之间的空地。
这里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甚至不如之前那些虚拟城市来得真实。楼体表皮剥落,贴满旧海报,街边的椅子破旧生锈,杂草从砖缝中伸出。但正因为如此——真实得太过熟悉。
她不记得自己来过这里。
可身体却先于记忆作出反应。
一阵轻微的心悸,一种模糊的“旧识感”。
然后,她看见了他。
一个少年,背靠楼梯栏杆坐着,穿着她曾经在中学课本插画里见过的老式运动服,怀里抱着一摞泛黄的练习册,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正一脸懒散地看着她。
他对她微笑了一下。
“这么快就长这么大了啊。”
苏离浑身一震。
那一刻,她没有从逻辑上辨认这个人。
而是从身体深处升起一种剧烈的冲击感:她见过他。
她无法给出具体的时间点,甚至无法明确这个人到底存在于哪段记忆中——
但她的情绪系统已经响应了:
“熟悉。”
“安全。”
“像是很久以前一直陪着你的人。”
“像是那个永远没和你说再见的人。”
她立刻后退一步:“你是谁?”
少年低头理了理手中的练习册,头也不抬:“你小时候不是总问我这题怎么做?”
“……你说错了。”苏离声音发颤,“我没有这段记忆。”
“可你的潜意识有。”
他抬起头,眼睛里没有敌意,也没有系统角色的“模板感”。
他的情绪表情非常流畅,甚至有点温柔得不真实。
“我不是敌人。”他说。
“你不是人。”苏离纠正。
“也不是系统。”他淡淡一笑,“至少,不完全是。”
她愣住。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系统生成角色说出这种模糊身份声明。
不是“我是你的朋友”“我是编号0”“我是程序”——
而是“我不是敌人”,这是一种模糊立场表达,也意味着——系统生成的角色中,已经有了立场模糊的版本。
苏离脑海飞快转动:
【结构行为异常:副本角色未主动定义敌意或亲和性,产生中性互动意愿】
她迅速意识到——系统正在测试她的**“非警觉状态下的自发信任”**:
不是要骗她“这个人是真实的”,而是要观察:如果这个人不伤害你,不敌对你,只温柔而在场,你是否会逐渐接受他的存在?
她知道这是一个剧本策略升级信号。
从“欺骗你信任”,变成“允许你自己选择信任”。
更高明,也更致命。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少年的眼神、呼吸频率、语言节奏,试图寻找一丝破绽。
但他太自然了。
甚至比真实的人还要自然。
就像他从一开始就在那里,从未离开过。
“我只是来陪你坐一会儿。”少年说。
“如果你拒绝定义我,我就什么都不是。”
“如果你愿意信任我,我就会一直在这儿,陪你待到你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