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胡的声音突然从门口炸响:“哪来的野丫头,敢在这说三道四?”他身后跟着两个随从,手按在剑柄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锥。莉齐下意识地把梨木杆横在胸前,我往她身前站了站,科林和基兰立刻像两堵厚实的石墙挡在两侧。“我们是来打农具的,”我盯着八字胡的眼睛,“郡守的文书里可没说要收‘护城税’。”
八字胡冷笑一声,马鞭突然往莉齐脸上抽:“老子说要收,就得收!这丫头看着机灵,不如跟我回庄园当个侍女,你们的费就免了。”他的皮靴在石板上碾出刺耳的响,手往莉齐脸上伸——就在这时,莉齐突然侧身躲过,梨木杆像条灵活的水蛇往他手腕上一压,正是昨日在苇荡里练的“缠腕式”。八字胡疼得嗷嗷叫,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公猫,随从立刻拔刀,科林的短刀已经出鞘,刀光在铁匠铺昏暗的光线下一闪,吓得随从后退半步,刀柄上的铜环撞在一起,发出“叮当”的脆响。
“别动手!”老肖恩突然从外面跑进来,手里举着个牛皮袋,袋子上还沾着河沙,“我替他们交!我替他们交!”八字胡瞪了莉齐一眼,猛地甩开手腕,银镯子在阳光下划出道冷光:“算你们识相!三天后还来,要是交不上,别怪我烧了你们的船!”他带着随从骂骂咧咧地走了,马蹄声在石板路上敲出嚣张的节奏。墨菲铁匠往地上啐了口:“狗仗人势的东西!当年威廉王的队伍在时,他们连给马钉掌都不敢!”
莉齐的脸还泛着红,手里的梨木杆在微微发抖,却把它往铁砧上磕了磕,木杆与铁碰撞的脆响里,带着点说不清的倔强:“我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基兰往她手里塞了块野山楂糕,糕上的糖霜沾了点他手指上的炭黑:“打得好!就该让他们知道,河边长大的姑娘不是好欺负的。”科林正在检查墨菲铁匠淬火的铁器,忽然指着刀身:“你看,用了石楠汁,这刀亮得能照见人!”
暮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慢慢盖下来时,我们在老肖恩的客栈歇脚。客栈的茅草屋顶上,烟囱正吐着淡青色的烟,混着远处水鸟的叫声,有种说不出的安宁。莉齐把梨木杆靠在床头,用块浸了河水的布一遍遍擦拭,基兰帮她刻的绳结被磨得发亮。“他们说三天后来,”她的声音里带着点忧色,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真要交那笔钱吗?”
我往火盆里添了块泥炭,火星子跳起来,映得墙上挂着的渔网影子轻轻晃:“不交。但得让他们知道,利默里克不是他们撒野的地方。”火盆里的泥炭“噼啪”响着,把她的脸照得忽明忽暗,石楠花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只展翅的小鸟。
基兰从外面回来时,斗笠上还沾着芦苇絮,他手里拿着张用炭笔描的地图,纸边卷得像朵干枯的海藻:“老肖恩说这伙人住在城南的废弃修道院,晚上就两个守卫,还都是些喝了酒就站不稳的家伙。”科林摸出短刀在手里转了转,刀柄上的鲨鱼牙坠子晃出细碎的光:“要不咱去端了他们的窝?”
莉齐突然抬头,石楠花的影子在她脸上晃了晃:“我有个主意。”她往我们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像河边的私语,发间的石楠花瓣蹭在我的胳膊上,带着点清冽的草木香。基兰听完拍着大腿笑,木桌被他拍得“咚咚”响:“这招绝了!比用刀管用!”
三天后的清晨,八字胡果然带着人来码头。莉齐正坐在船尾的木板上洗野山楂,红果在木盆里滚来滚去,像群调皮的小火球。见他们来了,她故意“哎呀”一声,把木盆往水里一歪,山楂果“噼里啪啦”滚得满地都是,有几颗还蹦到了马鼻子前。
八字胡的马被滚到脚边的山楂绊了下,猛地人立起来,前蹄在空中刨出个半圆,把他结结实实地掀在泥里。丝绸马甲沾了泥浆,像朵被踩烂的罂粟花。“找死!”他爬起来拔刀就砍,莉齐早抓起梨木杆往旁边跳,动作比在苇荡里更灵活,像只受惊的水鸟。木杆扫过马腿,那马疼得嘶鸣着往人群里冲,随从们忙着拉缰绳,乱成了团。
混乱中,基兰吹了声口哨,藏在芦苇荡里的十几个船工突然涌出来,手里都握着撑船的篙杆,篙尖在晨光里闪着光。老肖恩举着根海带梗喊:“他们是假的!郡守根本没要收税!”人群顿时炸开,有被抢过钱的摊贩捡起鹅卵石就往随从身上砸,卖泥炭的老汉把整筐泥炭都扣在了个随从的头上,黑灰腾起片蘑菇云。
八字胡见势不妙,转身想跑,科林的短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刀身还沾着早上削苹果的果肉:“上次砸墨菲铁匠铺的账,该算了吧?”随从们见状,把刀往地上一扔,抱着头蹲成了圈,像群被雨打蔫的蘑菇。
莉齐站在我身边,手里还攥着半颗没洗干净的山楂,掌心沁出的汗把木杆上的绳结浸得更深了。阳光穿过混乱的人群落在她脸上,她忽然往我手里塞了颗山楂,果皮上还沾着点河水:“你看,没用到硬拼。”我捏着那颗冰凉的果子,忽然明白她昨日的主意——用码头的湿滑、滚落的山楂、还有被激怒的民心,织了张比刀棍更结实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