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奇异的、混合着生命气息的香甜，瞬间在寝殿内弥漫开来。
李永安的瞳孔剧烈收缩，她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一片空虚。
她胸口的伤，在这一刻，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取她的血，她认了。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林琛会用这种方式，将自己变成一个活生生的靶子。
武三思也彻底僵住了。
他揪住林琛衣领的手还未完全放下，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那碗足以让他元气大伤的心头血，尽数浇在了自己身上。
疯狂。
这个念头，是殿内除了林琛之外，所有人脑中唯一剩下的词。
没有人说话。
没有人敢动。
所有人都遵从了林琛最后的命令，死死地贴着墙壁，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了。
每一秒，都伴随着血珠从林琛下颌滴落，砸在地板上的轻微声响。
“嗬……嗬嗬……”
突然，床榻上传来一阵不属于人类的、仿佛破旧风箱被强行拉动的怪声。
太平公主的身体，猛地弓起，背部和床板之间，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她那张刚刚恢复了些许生机的脸，再次被浓郁的黑气笼罩，并且那黑气翻涌着，疯狂地朝着她的口鼻汇聚而去。
她的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在上涌。
“呕——”
太平公主猛地张开嘴，喷出了一大口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粘液。
粘液溅落在华贵的锦被上，发出一阵“滋滋”的腐蚀声，冒起阵阵白烟。
可这还没完。
在喷出那口黑血之后，她的嘴巴依旧大张着，喉咙深处，一个黑色的、滑腻的东西，正一点一点，艰难地往外挤。
那东西没有眼睛，只有一个不断开合的、布满细小吸盘的口器。
它从太平公主的喉咙里探出头，仿佛在辨认着什么。
寝殿内，那股混杂着血腥和腐臭的气味，浓郁到了极点。
终于，那怪物似乎锁定了目标。
它的前半截身体猛地从太平公主口中弹出，重重地摔在床沿上，后半截身体还连在公主的食道深处。
它挣扎着，扭动着，将太平公主的身体带得一阵阵剧烈痉挛。
最后，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那东西彻底脱离了宿主，掉在了地毯上。
那是一条约莫一尺长，通体漆黑，长满了细密触手的虫子。
它的身体还在不断地分泌着那种黑色的粘液，将身下的名贵地毯腐蚀出一个大洞。
就在它脱离的瞬间，床榻上的太平公主，全身猛地一松，那高高弓起的身体重重摔回床上，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虽然依旧昏迷，但笼罩在她脸上的那股死气，却彻底消散了。
根，被拔出来了！
可没有一个人为此感到高兴。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条在地毯上蠕动的，令人作呕的怪物身上。
那怪物在地上停顿了片刻。
它缓缓抬起前端的身体，那丑陋的口器朝向了寝殿的中央。
那里，站着一个浑身浴血的男人。
怪物动了。
它无视了离它更近的武三思，无视了缩在角落里的孙神医和一众侍女，径直朝着林琛的方向，不疾不徐地爬了过去。
它爬行的速度不快，但每前进一寸，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众人的心上。
那细密的触手划过地面，发出沙沙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林琛……”
李永安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李豹横刀在前，将她和安安牢牢护在身后，额角的青筋一根根暴起，握着刀柄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已经发白。
武三思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他的脸上，再也看不到愤怒和屈辱，只剩下一种近乎空白的震撼。
他亲眼看着那东西从自己姑母的嘴里爬出来。
他亲眼看着那东西无视了所有人，目标明确地爬向那个被他恨之入骨的男人。
林琛说的，全是真的。
从头到尾，每一个匪夷所思的步骤，都应验了。
林琛站在那里，身体摇摇欲坠。
鲜血糊住了他的眼睛，让他眼前的景象一片血红。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意识也开始模糊。
但他不能倒。
至少现在不能。
他强撑着，看着那片血红的视野中，那个扭曲的黑色轮廓，离自己越来越近。
五步。
三步。
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