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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守忠的投石机队正在欢呼。他们看见鹰嘴崖的浓烟越来越浓,护城河的堤坝也出现缺口,连潼关主城的旗帜都被烟尘遮得模糊。高坡上的亲兵们举起弯刀呐喊,有人已经开始畅想攻破潼关后的庆功宴。
“再来一轮!” 安守忠的声音带着酒意的亢奋,“把他们的城门砸开,本将军要第一个冲进潼关!”
第二十架投石机的绞盘被士兵们奋力转动,绞绳发出 “咯吱” 的哀鸣。这个从史思明旧部营里缴获的老家伙本就缺了个齿轮,此刻在超负荷运转下,木架的接缝处渗出木屑,像在淌血。
校尉没注意到异常,他举着火把走向投石兜,准备点燃新装上的火石。就在这时,潼关主城的方向突然响起整齐划一的金属撞击声,像无数把刀同时出鞘。
李晟的令旗在关墙上划出银弧:“第一排,瞄准投石机绞盘!”
五千支火枪同时举起,枪托抵在肩膀的瞬间,发出闷雷般的齐响。王小石头站在第三排,透过前排的缝隙看见那些正在忙碌的敌军,突然想起被埋在鹰嘴崖下的弟兄,手指下意识地扣紧扳机。
“放!”
铅弹组成的弹幕在阳光下闪烁,像突然掀起的金属暴雨。最前排的五架投石机旁,绞盘手们还没反应过来就纷纷倒下,有的被铅弹击穿咽喉,鲜血喷溅在绞绳上;有的捂着被打碎的膝盖在地上翻滚,惨叫声被后续的枪声吞没。
安守忠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看见自己的投石机队像被割的麦子般成片倒下,铅弹甚至越过两里地,溅落在他脚下的土坡上。那些在他眼里不堪一击的火枪,此刻却成了索命的阎王。
“弓箭手!压制他们!” 他嘶吼着拔剑,却发现自己的弓箭手刚站起来就被铅弹掀翻。
关墙上的第二排火枪已经装填完毕,李晟的令旗再次落下:“第二排,放!”
这次的铅弹精准地击中了投石机的木质支架。二十架投石机里,有六架的立柱被拦腰打断,沉重的投石臂轰然砸落,把下面的士兵拍成肉泥。那个举着火把的校尉刚跑出两步,就被一颗铅弹穿透胸膛,火把脱手落在火药桶旁,“轰” 的一声炸开,把周围的投石机都引燃了。
……
易林站在主城楼上,看着关外的投石机阵脚大乱,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冷峭。他转身对传令兵道:“告诉鹰嘴崖的守兵,撤出残堡,退到第二防线。”
“大人,那堡垒……” 传令兵欲言又止,那是太行军花了三个月才建好的前沿阵地。
“一座堡垒换他们的投石机队,值了。” 易林的目光落在正在重新装填的火枪兵身上,“让李晟加快射击节奏,别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李晟的吼声在关墙上回荡:“三段循环,自由射击!”
第三排的火枪兵扣动扳机时,王小石头终于克服了恐惧。他盯着两百步外一个正在拖拽投石机的敌军士兵,手指稳稳地扣在扳机上,铅弹飞出的瞬间,看见那人像被无形的手推了一把,仰面倒下。
“中了!” 他兴奋地喊出声,手忙脚乱地开始装填。通条捅进枪管的动作比平时快了一倍,压实火药的力道恰到好处 —— 这是他在梦里练了百遍的动作。
前排的赵勇已经完成第三次射击。他的枪管烫得能煎鸡蛋,却依旧稳稳地架在垛口上,瞄准一个试图修复投石机的敌军小校。铅弹击穿对方咽喉的刹那,他看见那人怀里掉出个绣着牡丹的荷包,像朵突然凋零的花。
关外的投石机队彻底溃散了。剩下的八架投石机被铅弹打得千疮百孔,有的木架在燃烧,有的绞绳被打断,士兵们抱着头四处逃窜,根本不听军官的喝止。安守忠的白马在高坡上焦躁地刨蹄,他看着那些溃散的身影,突然拔剑砍翻身边的传令兵:“废物!都给我回去!”
没人敢上前。铅弹还在呼啸着落下,像死神的镰刀不断收割生命。一个试图组织反击的千夫长刚举起令旗,就被三颗铅弹同时击中,尸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倒下。
李晟突然注意到敌军阵地后方的异动。烟尘里,一队骑兵正在集结,玄色的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 是安守忠的 “曳落河” 精锐。
“瞄准骑兵!” 他调整令旗的方向,“霰弹准备!”
士兵们迅速换上特制的霰弹,这种内含数十粒铅丸的弹药在开阔地杀伤力惊人。当 “曳落河” 骑兵举着弯刀冲锋时,李晟的令旗再次落下。
霰弹在骑兵阵中炸开,铅丸像暴雨般扫过,冲在最前面的战马纷纷倒下,骑手摔在地上还没爬起,就被后续的马蹄踏成肉泥。安守忠看着自己最精锐的亲卫像麦秸般被割倒,终于意识到这场仗已经输了。
……
正午的阳光晒得人头晕眼花,投石机的残骸在关外冒着青烟。易林望着护城河的缺口,那里的积水已经没过脚踝,正在缓慢地侵蚀着第二道防线的地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