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云重新坐稳了下来。
那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外停了下来。
“进来吧。”马清扬起头,朝着门外沉静地唤了一声。
简云转过身面向门口,眼神锐利如鹰。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一道身着黑色劲装、腰挎长剑的利落身影转了进来。她身姿挺拔,行动间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矫健,正是墨贞。
“墨贞,你来得正好。”马清朝她招了招手,语气平静,“你不来,我也会去找你的。”
墨贞紧咬着下唇,两道剑眉紧蹙,眉宇间压抑着愤怒与痛楚。她的步子像利刃切进空气。她站到简云跟前,眸子里盛着寒意。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她的声音并不大。手指在剑鞘上颤了一下,随后一瞬间已拔剑出鞘,剑尖逼向简云的咽喉,寒光映出她嘴角的颤抖。
那冰冷锋利的剑尖,距离简云的咽喉已只有一寸之遥!
简云鼻孔朝天,露出口中白牙。这是他极其愤怒的表情。
马清抓起案桌上那只玉质搁臂,猛地抵住剑身。
“铛——!”
玉器与金属猛烈碰撞,发出一声清脆而刺耳的锐响。
“墨贞!”马清语气冰冷而威严,“这里是我的地方!不要用你的剑对着我的兄弟!”他的目光在她因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胸膛上扫过,“你既然都听见了。把剑收起来,大家坐下来,好好说话。”
墨贞的力道一滞,目光瞬间涌出泪来,她长长吸了口气,手腕一抖,剑又归鞘。泪水顺着面颊落下,砸在她紧握成拳的手背上。
她默然转身,在马清案桌右手边空位坐了下来。
三人围绕着马清的案桌各据一方。
“你听到了多少?”马清转过头望向身侧的墨贞,刻意放柔了语气。
“她?”简云抢先冷哼一声,语气带着嘲讽,“怕是比我还先到。”
墨贞张了张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打量着简云。
“墨贞,”马清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我知道,你一直奉命在暗中保护我。你救过我两次性命,冲着这份情,”他收敛了笑容,伸手将案桌上那只金带钩朝墨贞身边一推,“我明白地告诉你,简云刚才所说的,都是事实。”
墨贞伸出两个手指拿起金带钩,她手指翻着将金带钩正反看了一遍,又抬眼盯着马清,鼻翼微微抽动,眼圈迅速泛红:“你们……你们早就知道我在外面……是故意合起伙来骗我。”
“阿云,”马清转过脸,郑重地对简云说道,“我现在,以兄弟的身份,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简云皱起眉。
“如果墨贞杀我,”马清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你,不许为难她。”
“这……?”简云脸颊肌肉不自然地抽动了几下,他看看墨贞,又看看马清,眼神中满是不解。
“答应我。”马清的手指笔直地指向简云,语气斩钉截铁,“否则,你我便不再是兄弟。”
“……好吧。”简云艰难地吐出一口浊气,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墨贞,”马清重新转过头面向墨贞,手掌在案桌上轻轻拍了两下,“你们的巨子,哦,刘柏根,我想,他一定给过你明确的指令,一旦发现我不可靠,就杀了我。”他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你救过我两次,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现在,我这项上人头,你若要拿去复命,尽管动手。”
马清挺直了腰杆,伸长脖颈高昂起头,坦然地闭上了眼睛。
“嗖——!”
墨贞骤然起身带起的衣袂破风声中,一股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贴上了马清的脖颈皮肤。
马清砰砰狂跳的心一下子沉静了下来。若墨贞决心杀他,便该是利刃劈砍而下,而不是仅仅将剑身搁在他的颈上。
“唰——!”
又是一声利落的轻响,颈间的冰冷触感骤然消失。
马清睁开眼。
墨贞已然还剑入鞘,重新坐回了原位。她低垂着头,胸脯一起一伏,一张俏脸通红。
简云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他看着马清,眼神里混杂着后怕和庆幸。
马清的目光凝视着墨贞。
有三盏油灯已然燃尽了灯油,火焰挣扎着熄灭,使得原本就不甚明亮的光线骤然昏暗了许多。随着灯芯最后的熄灭,三缕未充分燃烧产生的青黑色烟柱袅袅升起,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略显刺鼻的松油气味,更添了几分压抑。
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逝。大约三个弹指之后,墨贞那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脯,幅度逐渐减弱,她呼吸吐纳的声音也变得平稳、顺畅了一些。
“你有什么打算?”马清声音放得极轻。
现场又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安静,屋外隐约传来更夫的梆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