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的清国驻港官员很快注意到这艘大型商船,快步招来两名衙役,捧着文书往泊位快步走去。
“探索号”缓缓靠岸,船锚“哗啦”坠入海中,溅起细碎的水花。
陈用金扶着船舷,看着码头上熟悉的清国官员服饰,连日来的疲惫消散大半。
驻港海关署长李易踩着跳板登上“探索号”,目光刚扫过甲板上堆叠的海獭皮,那皮毛油亮顺滑,绝非近海风域所能产,又落在旁侧泛着金属光泽的矿石堆上,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收敛起神色,拱手见礼。
“在下李易,奉圣上旨意总领长崎海关诸事。观阁下船身蒙尘、缆绳磨旧,想来是走了远途吧?”
陈用金抬手回礼,声音带着跨洋航行后的沙哑,却仍透着商人的沉稳。
“在下陈用金,福建嵩口人氏。此番率‘探索号’出洋贸易,返程时恰逢物资告急,途经长崎,特来补给淡水与杂粮,还望李大人通融。”
陈用金话音未落,指尖悄悄按在腰间的航海图囊上,那卷标注着美洲新航线图纸,是他此行最珍贵的秘密。
他刻意避开李易紧盯海獭皮的目光,转而露出几分商船主惯有的疲惫,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
“说来惭愧,此番去倭国外海几个小岛收货,原以为半月便能返程,没成想遇到洋流耽搁,船上物资消耗得比预想快多了。”
李易的目光仍在那些油亮的海獭皮上打转,心中虽有疑虑,却也不好过多追问,长崎港每日往来商船众多,商人带些稀罕货物过境是常事,只要按规报备、缴纳关税,便无需细究来源。
他从衙役手中拿过补给报备单,递向陈用金。
“陈老板既需补给,便按规矩填了这单子,注明船上人数、所需物资数量。
下官这就安排人筹备,淡水、杂粮管够,码头西侧还有木匠铺,修补甲板的木料也能随时调运。”
陈用金接过单子,提笔时手腕微顿,在“贸易目的地”一栏犹豫片刻,最终只写下“倭国外海诸岛”六个字。
他迅速填完船员人数与补给需求,将单子递回时,故意笑着岔开话题。
“有劳李大人费心。咱们船上人多,补给量大,还望能优先安排——要是晚了,怕是赶不上福州府的冬市,那损失可就大了。”
李易接过单子扫了一眼,见信息齐全,便点头应道。
“陈老板放心,下官这就去吩咐。只是按例,需派人登船核验物资数量,还请海涵。”
陈用金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镇定,侧身做出“请”的手势。
“自然该守规矩。只是船上连日航行,杂乱得很,官爷们莫要见笑。”
陈用金悄悄给身旁的老舵手周正递了个眼色,周正会意,立刻上前一步,笑着对李易的手下说。
“官爷们随小的来,咱们船上的货都规整在后舱,保管一目了然。”
周正领着衙役往船舱走时,时不时拿起舱内的金银矿石搭话。
“官爷您看,这都是从海外岛屿上换的……”
陈用金则留在甲板上,与李易闲聊海上风向、长崎港的贸易行情,只字不提那跨越重洋的新发现。
不多时,衙役核验完毕,向李易禀报“物资与报备一致”。
李易笑着对陈用金道:“陈老板,补给物资两个小时后送到。关税已核算清楚,你稍后到海关衙门缴纳便可。”
陈用金拱手道谢,目送李易下船后,才长舒一口气,走到船舷边望着远处的海平面。
他摸出怀中的航海图,指尖轻轻拂过图上标注的“交易屋”,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这航线是“探索号”用血汗换来的,绝不能轻易与人分享,即便是朝廷也不行。
等回到福州,他要立刻联络家族商号,悄悄筹备下一次远航,把美洲的海獭皮、金铜矿石尽数纳入自家贸易版图,成为大清唯一开展美洲贸易的商人。
李易刚踏下“探索号”的跳板,脸上的温和笑意便如潮水般褪去,他快步走到码头僻静处,招手唤来亲信衙役肖四,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几分急促。
“你立刻回署衙,把今年七月份海关总署发来的密函取来——就是提‘倭国以东有美洲,盛产优质海獭皮’那封,一刻都别耽误!”
肖四见他神色凝重,不敢多问,拔腿就往署衙方向奔。
李易则转身望向“探索号”,目光如炬。
船身虽蒙着远途航行的尘垢,却能看出货舱比寻常商船更宽大。
甲板上堆叠的海獭皮油亮顺滑,每一张都泛着深海皮毛特有的光泽——这哪是倭国外海小岛能有的货色?还有那些泛着金铜光泽的矿石,质地细密,也绝非倭国近海能采得。
不多时,肖四捧着密函气喘吁吁赶回。
李易指尖飞快划过函件上的字迹,“北亚美利加”“海獭皮为特产”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