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凡指尖还残留着催动毒鼎后经脉的灼痛与冰寒,右臂的紫黑毒纹在晨曦微光中不安地蠕动。他方才以身为鼎,强行容纳东风劫毒,与幽冥阁使者对峙的肃杀之气尚未完全平息,身后却传来细碎而诡异的“沙沙”声。
他猛地回头,只见周瑜心口那处被毒力蚀穿的破洞仍在汩汩渗出粘稠黑血。但这次,那些黑血滴落在地,并未化作阴毒的蛇蟒,而是迅速凝固,凝成一粒粒细小、干燥的黑褐色沙粒。他扶着周瑜踉跄后退时,指尖传来的触感令他心头一凛——那不再是活人的肌肤,而是正迅速失去水分、变得粗糙脆硬的质感,仿佛触摸的不是血肉,而是风化千年的枯骨。
周瑜的身体,正以超越常理的速度“沙化”。并非被外力击碎,而是从骨骼到筋脉,从血肉到皮毛,都在自行分解,化作簌簌落下的沙砾。
“这是……《蚀骨经》中所述的‘归尘沙’?”王凡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他忆起那卷得自幽冥阁外围遗迹的邪典残篇,其上记载,以自身命魂本源长时间滋养剧毒者,一旦毒力彻底反噬或宿主心念彻底寂灭,便会引发最彻底的魂毒共鸣,肉身与魂魄一同化作“归尘沙”,从此魂飞魄散,真灵不存,连轮回转世最微末的机会都将彻底断绝。他下意识便要运转体内那刚刚趋于脆弱的毒鼎之力,试图以毒攻毒,延缓这寂灭的过程。
“别……白费力气了……”周瑜的声音嘶哑得如同两片砂纸摩擦,每吐出一个字,便有更多沙粒自他嘴角溢出、滚落。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已露出森白指骨、且骨骼也在缓缓沙化的手掌,脸上竟浮现出一种奇异的神情,似悲凉,似解脱,那沙粒滚过脸颊的痕迹,倒像是流下了两行沉甸甸的沙之泪。“这样……也好……总算……能卸下这千斤重担,去见伯符了……”
“伯符……”王凡喉头一哽。那个名字,代表着一段烈火烹油的江东往事,代表着一位叱咤风云、却如流星般陨落的少年霸主——孙策,孙伯符。丹徒山麓那场精心策划的刺杀,淬毒的箭矢不仅夺去了小霸王的性命,似乎也抽走了周瑜生命中大半的光彩。当年孙策弥留之际,将印绶交予弟弟孙权,却紧紧握着周瑜的手,留下“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的嘱托。这份超越君臣的信任,成了周瑜半生征战、鞠躬尽瘁的枷锁,也成了日后功高震主,被孙权深深忌惮、乃至不惜以毒计除之的根源。
“伯符……”周瑜涣散的眼神忽然凝聚起一丝奇异的光彩,他那沙化得几乎只剩骨架的手指,颤抖着,顽强地指向祭风台西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静静放置着一个蒙尘的木箱,箱盖早已在连番冲击中破损,露出其中一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孙策木雕。而此刻,那木雕的胸口处,半截乌木材质的发簪,正散发出微弱却纯净的金色光芒,与周瑜正在沙化的身躯产生着玄妙的共鸣。
就在王凡目光触及那乌木簪的瞬间,周瑜身上沙化的进程骤然加速!无数细密的光点,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那些正在崩解的沙粒之中自行升起,如同逆流的萤火,在空中飞速凝聚、勾勒——一个模糊却气势凛然的身影逐渐清晰!
那人影身着记忆中的亮银铠,虽已是残魂虚影,手中长枪依旧散发着睥睨天下的桀骜,眉宇间正是孙策年少时那飞扬自信的神采!这虚影刚一凝实,竟踉跄着,带着一种跨越生死的急切,扑向沙化殆尽的周瑜。而周瑜,也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灵性,沙化的躯壳挣扎着抬起手臂,迎向那虚幻的拥抱。
光点与沙粒在空中交织、碰撞,没有实体的触感,却迸发出一片温暖而悲壮的金色光芒,瞬间驱散了祭风台上残留的部分阴冷毒氛。
“公瑾……”孙策的虚影发出呼唤,声音带着一如往昔的笑意,但那笑意深处,却藏着难以言喻的哽咽与沧桑,“我在这江风之中,等了你……好多年……”
“伯符……是我……来晚了……”周瑜的沙化之躯剧烈震颤,沙粒落如雨下,“我辜负了你的托付……没能护住江东的基业……没能……”
“傻瓜。”孙策的虚影抬手,想像年少时那样为他拭去尘埃,指尖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沙化的脸颊。残魂与沙躯,连最微小的触碰都已成为奢望。就在这时,异变再生!孙策虚影的脖颈处,那道极为隐蔽、乃是当年许贡门客以毒箭留下的致命伤口,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蠕动!
一条通体呈现不祥碧绿色、虫身布满细密倒刺的蛊虫,竟从那魂体伤口中猛地钻出!它张开布满锯齿的口器,散发出针对魂灵的贪婪恶意,直扑周瑜那已脆弱不堪的残存灵识!
“小心!”王凡虽惊不乱,青蚨剑瞬间出鞘,一道凝练的剑气破空斩去。然而剑气掠过,那蛊虫竟虚不受力,仿佛不存在于这个空间层面,剑气只将包裹着它的些许金色魂芒打散。王凡立刻明悟,这并非实体蛊虫,而是某种极其恶毒、附着于孙策残魂之上的怨念与诅咒的具象化!
“是许贡门客的‘噬魂蛊’!竟被温养至今!”周瑜发出一声混合着愤怒与痛楚的嘶吼,沙化的身躯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炽烈的光芒,试图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