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门火炮怒吼,两轮齐射接连命中关墙、关内,虽然关墙厚实没炸开缺口,却把上面的守军炸得屁滚尿流。郑芝豹看着关墙上那些被轰得东倒西歪的兵丁,不少人被炸得断胳膊、断腿,肠子流了一地,正躺在地上哀嚎。还有许多人被爆炸的气浪掀飞出去,落地时号衣已经一丝不剩,人没有外伤却永远也醒不过来了—这是内脏被震碎了的!而得益于几个家丁的拼死保护,郑芝豹被压在身下捡了一条命。突然郑芝豹觉得这关隘也没那么牢靠。
“将军!他们的小炮也上来了!”有个家丁指着关外喊。
郑芝豹眯眼一看,只见几十个黑黝黝的铁筒子被推到离关墙八十步左右的地方,筒口斜斜朝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些铁筒子就“咚咚”地响起来,一个个黑球拖着烟尾飞过来,在关墙下的人群里炸开——是迫击炮!
这下更惨了,本来被安排在关墙下,准备随时支援的兵丁躲在坚固的城墙后也没用,炮弹专往人堆里落。郑芝豹刚躲到箭楼里,就听见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还有人哭喊着“救命”往关后跑。
“稳住!都给我稳住!”他提着刀往外冲,却被一个炸飞的石块擦破了胳膊,血瞬间涌了出来。
就在这时,关外传来震天的呐喊声。苏怀玉的步兵营顶着盾牌,扛着简易云梯,像潮水似的往关隘冲来。盾牌挡住了零星的箭雨,云梯“哐当”一声搭在关墙上,带着刺刀的步枪闪闪发光。
“完了。”郑芝豹看着第一个爬上关墙的灰影,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提刀冲过去,却被旁边的家丁们架住胳膊就往城下跑。跑下关墙时,正好看见自己的兵丁们正像潮水似的往后逃。
仙霞关破的时候,郑芝龙正在福州的总兵府里喝茶。他穿着件杭绸长衫,手指捻着茶盏盖,听着海上传来的潮声,心里打着算盘。仙霞关地势险要,李明虽然阅兵时展示的火力看起来很强大,但谁知道是不是花架子呢?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守不住,怎么也能拖个把月,足够他从容地跟李明讨价还价了。
可当郑芝豹带着满脸的烟熏妆跌跌撞撞跑回来,哭诉对方的火炮如何厉害、步兵如何凶猛时,他手里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碎成了八瓣。
“开花炮?还有能打到墙后的小炮?”郑芝龙盯着弟弟胳膊上的绷带,那里还渗着血,“他李明哪来这么多奇怪的家伙?”
郑芝豹哭丧着脸:“哥,那炮太邪门了!仙霞关的墙都被轰得直晃,弟兄们根本站不住脚。要不……咱降了吧?”
“降?”郑芝龙猛地站起来,袍角扫过案上的海图,“咱郑家在福建经营三十年,战船千艘,兵士十万,就这么降了?”他踱了两圈,突然停下脚步,“你再带一万人,去分水关守着!那关比仙霞关更险,你给我死守一个月!不,半个月就够!”
他要亲自去南京。与其等对方打到福州,不如主动上门谈判,至少还能保留几分体面。至于分水关……不过是他抛出的筹码,能挡几日是几日吧。
郑芝龙的战船“飞鲸号”驶出闽江口时,苏怀玉的第二师已经直奔分水关。而此时的南京城,正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笼罩。郑芝龙披着蓑衣站在船头,看着岸边渐远的榕树,心里像压着块石头——他总觉得,这次南京之行,怕是不会太顺利。
船到南京码头,雨刚停。郑芝龙换上一身锦袍,带着两个捧着礼盒的随从,刚要上轿,就听见码头的脚夫在议论:
“听说了吗?苏将军的兵又打下个关隘,叫啥分水关……”
“可不是嘛!听说那关跟铁桶似的,结果人家一顿炮就轰开了,守将都被活捉了……”
郑芝龙的脚像钉在地上,半天没动弹。分水关……他派去的一万人……
“大人?”随从小声提醒。
他猛地回过神,脸色白得像纸:“走!快去帅府!”
帅府的门房刚接过名帖,还没来得及通报,就见一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大步流星往里闯,正是张明辉。他看见郑芝龙,愣了一下,显然是认出了郑芝龙。像他这种特务机关的头子,肯定是看过郑芝龙的画像的。但张明辉却随即像没看见似的,对着正厅高喊:“大都督!苏将军急报!分水关已破!郑芝豹被生擒,缴获粮草器械无数!”
郑芝龙只觉得天旋地转,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分水关也破了……他最后的筹码,没了。
不一会儿,正厅里传来李明的声音:“知道了。让苏怀玉休整一日,明日继续进军。”
张明辉转身要走,看见脸色惨白的郑芝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出了府门。
郑芝龙定了定神,对着门房强笑道:“劳烦再通报一声,福建总兵郑芝龙,求见大都督。”
这次通报得很快。李明穿着件常服,坐在堂中喝茶,见他进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郑将军远道而来,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