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应声往外走,路过门口时,又瞥见墨家酒坊里满座的客人,小顺正笑着给客人添酒,那场景刺得他眼睛发涩。他知道,秦记这次是真的急了,要是再追不上墨家的脚步,这百年的酒坊招牌,恐怕真的要保不住了。
秦万山坐在账房里,目光黏在窗外。对面墨家酒坊的笑声裹着桂花香飘进来,像一根细针,一下下扎在心上。他拿起桌上的酒盏,往里面倒了些贡酒,琥珀色的酒液晃了晃,却没了往日的光泽。抿一口,舌尖尝不到熟悉的醇厚,只剩满嘴的苦,从前秦记的酒旗一挂,商客能排到巷口,如今却连熟客都往对面跑,往后的日子,怕是要越来越难了。
与此同时,金家布庄的氛围却冷得像冰窖。伙计们趴在柜台上打盹,头一点一点的,柜台后的布匹蒙着层薄灰,连苍蝇都懒得停留。金启安站在二楼窗边,手指攥着几张信纸,纸角被捏得发皱,指节泛白。他望着巷子里来往的人影,目光扫过斜对面热闹的布铺,心里的火气混着焦躁,烧得他胸口发闷。
“老爷,茶来了。”王福端着茶走进来,见地上散落着几张信纸,吓得大气不敢喘。那些信纸上,有的写着“金家借的五百两银子,限三日内还清,否则去官府告你”,有的写着“终止与金家的金线合作,因金家金线掺假,影响店铺声誉”,最狠的是柳家的信,写着“若金家再拿不出合格的金线,就去官府告你欺诈,追究法律责任”。
金启安把信纸扔在地上,脚狠狠踩了踩:“一群势利眼!往年我金家风光时,谁不是围着我转?沈家求着我给他们供货,柳家请我去喝宴,温家、秦家都来巴结我,如今不过是暂时不顺,就都来落井下石!”
王福弯腰去捡信纸,声音发颤:“老爷,沈家、柳家、温家、秦家的人,上午又派人来催了,说要是再不给答复,就真的去官府了。”金启安猛地转身,茶杯“哐当”砸在地上,瓷片溅了一地:“去就去!我金家怕他们不成?等三日后,墨家的雪柔丝没了,西域商户没了货源,还不是得求着我金家?到时候我不仅能还上钱,还要让这些人都来给我赔罪!”
他走到书架前,伸手按住《论语》的书脊,轻轻一推,书架后露出一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一叠泛黄的账本,账本上记录着金家这些年掺假、偷税的证据,西域金线用铜丝裹金粉,布庄的布匹短尺,粮铺的米里掺沙子,还有偷税漏税的明细。这是金家的命根子,也是他最后的底气。
金启安拿起一本账本,指尖摩挲着泛黄的纸页,眼底满是狠戾:“墨家现在越得意,三日后摔得就越惨!只要毁了雪柔丝,墨家就会身败名裂,紫彦城的布市,还是我金家的!”王福站在旁边,不敢说话,只觉得账房里的空气越来越冷,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账本上,却没半点暖意。
金启安把账本放回暗格,书架缓缓归位。他走到窗边,望着墨家布铺的方向,那里依旧热闹,客人的笑声像一把刀,扎在他心上。可他不知道,暗格角落的蛛网里,正藏着一只小小的蜘蛛,慢慢织着网,那网,不仅要网住墨家,还要网住他金家,网住所有藏着秘密的人。紫彦城的商海,正掀起一场更大的风暴,而这场风暴的中心,就是三日后的“墨字号”货船,和那批看似普通,却牵动着所有人神经的雪柔丝。
而此刻的栖月幽庄,墨泯正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小斯送来的纸条。纸条上写着“沈记布铺加了足尺标记,柳记粮行多筛米,温记做银簪,秦记添桂花”。墨泯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中秋商会那桩事,她要的不是拆穿金家,而是让紫彦城的商家明白,诚信才是立根之本。可报告里提到的码头异常,又让她皱起了眉:茶摊伙计的手太干净,骡车挡板的暗格,货堆旁的腥气,还有那个画着“影”字的铁牌……这些绝不是金家能做到的。
“岑儿。”墨泯喊了一声,岑儿立刻从门外走进来。“让苍儿去查那个‘影’字标记,还有盯着金家的动静,然后去黑风口看看,顺便告诉船老大,三日后的船,改走芦苇荡的航线。”墨泯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让织锦巷的布铺掌柜,多准备些桂花布,天冷了,百姓该做冬衣了。”
岑儿应声退下,书房门扉轻合的声响被风揉散,只剩墨泯独自立在窗前。院外的石榴树缀着满枝红果,风过处,叶子簌簌落在青石板上,滚到墙角便没了动静,倒让这静谧里多了几分秋日的脆意。她望着天边那道被朝阳染金的薄雾,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发间的桂花簪,簪头珍珠映着晨光,暖得像那日集市里,诗言替她拂去的糖霜。
昨日诗言趴在窗边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软乎乎的声音裹着期待:“等雪柔丝的船平安到了,咱们去织锦巷挑布,给你做件新的长衫。”想到这儿,墨泯眼底泛起柔意,指尖轻轻碰了碰袖口的墨纹,那是诗言上次帮她缝补时,特意绣上的小纹样。
风又卷着片石榴叶落在案头,她弯腰拾起,叶脉脆得一碰就响。这时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