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放在贴身的包袱里,想着路上给你。”唐瑾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母亲说路上危险,这个给你戴,就当是我陪着你,护着你。”
唐黎把平安锁系在腰间,指尖轻轻摸着锁身的纹路,心里的紧绷忽然松了些。她抬头看向弟弟,烛光下,少年的眼底满是认真,没有半分抱怨。“好,我戴着。”她轻轻拍了拍弟弟的手背,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与坚定,“咱们一起,平安回东锦,好不好?”
说话间,马车忽然慢了下来,车外传来张叔的声音:“小姐,公子,前面就是‘水洛关’的驿馆了。天黑路滑,关墙下的碎石路不好走,咱们今晚就在驿馆歇脚,明日一早再过关,您看如何?”
唐黎掀开车帘,借着驿馆门口挂着的红灯笼,能看到青砖砌成的驿馆门楼上,“水洛驿站”四个大字透着股旧年的沧桑。关墙的影子在夜色里像头蛰伏的巨兽,守关士兵的铠甲反光偶尔从驿馆旁闪过,确实不宜再赶路。她点头应道:“就听张叔的,今晚在驿馆歇下。你去安排两间上房,再让驿馆准备些热食,路上风大,暖暖身子。”
张叔应了声“是”,转身便往驿馆前台走。唐黎牵着唐瑾跟在后面,刚绕过大堂里几张八仙桌,就见个穿青布短衫的伙计迎上来,手里拎着两串铜钥匙,笑着点头:“二位客官,房间在二楼最里头,清净,我这就带您过去。”
唐瑾一听“二楼”,脚步先轻快了几分,可跟着伙计踏上木质楼梯,脚下便传来“吱呀,吱呀”的轻响,伴着夜风从窗缝里钻进来的声音,倒把夜里的安静揉得软了些。到了房门口,伙计把钥匙递过来,又指了指斜对门的储物间:“热水等会儿给您送上来,要是有别的需要,喊一声就行。”说罢便躬身退了下去。
唐黎刚推开门,唐瑾就先一步迈进去,把肩上的包袱往床沿一扔,转身就扒着窗框往外瞧,窗外是驿馆的小院子,几棵老槐树枝叶遮着半轮月亮,风一吹,影子在地上晃得细碎。他忍不住回头嘟囔:“姐,这房间也太闷了,连个能透气的地方都没有。咱们坐了一天马车,骨头都快散架了,出去转会儿呗?就在附近走两圈,绝不走远!”
唐黎正将装着重要物件的锦袋往枕头下塞,闻言回头看他,眉头微蹙:“驿馆里人来人往,万一被人认出来……”
“认出来又怎么样?”唐瑾立刻转过身,凑到她身边软磨硬泡,“咱们穿的都是寻常百姓的衣服,谁能认出咱们?再说还有张叔和李叔跟着呢,他们手脚麻利,真有事儿也能应付。姐,你就答应我吧,再待在房间里,我都要憋出病了!”
他一边说,一边拽着唐黎的衣袖轻轻晃,眼神亮得像夜里的星星,满是期待。唐黎看着他这副模样,又想起这一路他确实没抱怨过什么,终是松了口,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就一刻钟,不许泄露身份,也不许惹麻烦。”
“好嘞!”唐瑾瞬间笑开,抓起外套就往身上披,拉着张叔的胳膊就往楼下跑,脚步轻快得像只出笼的小鸟。唐黎无奈地跟上,李叔则拎着灯笼,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刚走到驿馆大门,几人就顿住了脚步,一辆装饰精致的乌木马车斜斜停在门口,车轮陷进门前的泥坑里,车辕还断了一根,几个车夫模样的人正围着马车手忙脚乱地摆弄,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连人都过不去。
唐瑾刚燃起的兴致瞬间灭了大半,忍不住皱着眉往后退了两步,语气里满是烦躁:“怎么回事啊?好好的门堵着干什么?这都要天黑了,还让不让人出去透气了?”
张叔上前两步,客气地问其中一个车夫:“小哥,这马车怎么了?什么时候能挪开啊?我们想出去转会儿。”
车夫擦了擦额角的汗,苦着脸说:“这位爷,实在对不住,这马车车轮陷得太深,车辕也断了,得等修马车的师傅来才能弄走,估计还得小半个时辰呢。”
“还要等半个时辰?”唐瑾更不乐意了,双手叉腰站在原地,忍不住抱怨,“早不坏晚不坏,偏这会儿坏,真是晦气!本来就没多大点事儿,磨蹭这么久,耽误别人时间!”
他声音不算小,刚好被从驿馆内院走出来的一道身影听见。唐黎连忙拉了拉他的胳膊,低声道:“别乱说,出门在外,多些体谅。既然走不了,咱们就回院子里等会儿。”
唐瑾虽不情愿,却也知道姐姐说得对,只好撇撇嘴,转身准备往回走。可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玄色身影从驿馆侧门走了出来,脚步瞬间顿住,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那是个女子,墨发高束,只用一根嵌着珍珠的银簪固定,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被晚风轻轻吹动。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玄色骑装,腰间系着条杏色腰带,勾勒出纤细却挺拔的身姿。手里拎着个绣着缠枝莲的布包,步伐轻快却沉稳,走到马车旁时,才停下脚步,低头跟车夫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