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尝这个,新厨子做的,比府里的多放了层蜜,甜得正好。”她的声音软绵,尾音像被晨露浸过,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
白景鸿咬下一口,软糯的米香混着蜂蜜漫开来,却没心思细品。他望着妻子眼角那抹刻意压下去的愁绪,伸手覆在她手背上,她的指尖总比常人凉些,此刻更是沁着凉意。“还是你挑厨子的眼光好。”他笑了笑,指尖摩挲着她腕间的玉镯,“只是这糕再甜,也甜不过你前日给我炖的银耳羹。”
花凝玉被他说得耳尖发烫,抽回手去绞帕子,绣着的缠枝莲纹被捏得发皱:“都多大年纪了,还说这些。”话虽嗔怪,嘴角却弯着,“对了,言儿去别院几日了?昨日还念叨着她前儿托人送的酸菱角,说要留着给你下酒呢。”
“算着今儿该是第八日了。”白景鸿放下筷子,目光落在她鬓边那支珍珠簪上,那是去年生辰他寻遍江南才得来的东珠,她总说太贵重,却日日戴着。“许是玩得忘了时辰,这孩子自小就这样,见了新鲜景致就什么都抛脑后了。”他顿了顿,忽然握住她的手,“下午得空,去墨泯那瞧瞧?看看她是不是真把我们这两个老的忘到九霄云外了。”
花凝玉抬眼睨他,眼尾的笑纹里藏着几分促狭:“您还是留着处理公务吧。前日李大人还递牌子说盐引的事棘手,这会子倒有空惦记孩子了?”她夹了个翡翠烧卖放进他碗里,“放心,有墨泯跟着,言儿准没乱跑。我去瞧瞧便回,顺便把她念叨的杏仁酥带给秋姨,让那老婆子学着做。对了,墨泯那孩子爱吃的松子糖,我也让厨房备了些。”
白景鸿被说得无奈,伸手替她拂去鬓边的碎发:“你呀,总是替她找借口。路上当心些,让车夫慢着点。”他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带着惯常的温度,“早些回来,晚膳我让厨房做你爱吃的糟熘鱼片。”
“知道啦。”花凝玉笑着起身,腕间的玉镯叮当作响,“晚上回来给你带言儿腌的酸菱角,她前几日托人送府里的,酸得倒牙,你准爱吃。”
可她转身时,裙角扫过凳脚的弧度却有些急。白景鸿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她初嫁过来的模样,那时她总爱穿着月白的裙,走在回廊上,玉镯的响声能惊动满院的海棠。如今她眼角有了细纹,可走在晨光里的模样,依旧让他心头发软。他对着空气轻声道:“早去早回。”
午后的阳光暖得像融化的蜜糖,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吱”的轻响。花凝玉撩开车帘,见别院门口的垂柳抽出新绿,枝桠垂到雕花门楣上,倒比府里的多了几分野趣。她刚踏进门,就被院角的荼蘼架勾住了眼,藤蔓爬满竹架,白花堆得像雪,风一吹就簌簌落,沾了她满裙角的香。
“夫人呀!稀客!真是稀客!快,里面请。”秋姨系着靛蓝围裙从厨房跑出来,手里还攥着块揉了一半的面团,围裙上沾着些面粉,却半点不显邋遢。她快步迎上来,刚要福身行礼,又想起手里的面团,忙用袖子擦了擦手,“您瞧,要是知道您要来,该提前拾掇拾掇的。快里头请,等会给您沏个爱喝的雨前龙井。”
花凝玉笑着摆摆手:“跟我还讲究这些?我就是来看看言儿,她这几日没闯祸吧?”
“小姐乖着呢!”秋姨引着她往里走,嗓门亮堂得很,却句句透着恭敬,“前儿个非说院子缺些生气,拉着公子种了半院的荼靡花,说是能染指甲呢!公子起初还不是很情愿,说大男人摆弄花草不像话,结果被小姐缠得没法子,只好陪着她种,末了还说‘这花颜色倒是鲜亮’,逗得下人们直笑。”
花凝玉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墙根下果然摆着几排花盆,花开得正艳,红的、粉的挤在一起,像打翻了胭脂盒。廊下的竹架上晾着些新采的薄荷,绿得发亮,风过时送来清清凉凉的气。“这丫头,倒把日子过得比家里还精致。”她笑着往里走,见客厅的窗台上摆着个青瓷瓶,插着两支刚摘的菱角花,嫩绿水灵的,像刚从镜湖里捞出来的。
“小姐说这花配您的素裙最好看,前几日还念叨呢,说‘娘亲穿素色衣裳,插这水绿色的花,定像画里走出来的’。”秋姨手脚麻利地沏上茶,“公子也疼人,知道您爱清静,特意让小厮把东跨院的竹帘都换了新的,说是透光不刺眼。昨儿个还盯着小厮把院子里的石子路扫了三遍,说怕您走路绊着。”
花凝玉端起茶盏抿了口,清冽的茶香里混着点桂花味,正是她惯喝的雨前龙井,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她俩呢?这会子倒躲懒了?莫不是又去荷塘边摸鱼了?前儿个还说要给我捉只最大的锦鲤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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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姨刚要回话,见丫鬟端着刚蒸好的菱角糕进来,忙接过放在桌上:“给小姐备的菱角酥!公子说小姐爱吃这个,特意让我多做些存着,等她俩回来当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