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薄荷”里该添点什么,让苏砚之既能安分些,又不至于真伤了身子,还能让他见了诗言就控制不住失态,这点小事,下人们总能办得妥帖。
次日清晨,苏砚之对着铜镜反复打量。他穿上件簇新的靛青长衫,袖口特意绣了朵墨竹,又往发髻里插了支白玉簪,镜中的自己看起来精神了不少。只是昨夜的头晕还没好,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是有只小虫在里面钻。
他正准备往白诗言的院子走,突然瞥见桌上放着个陌生的锦盒。锦盒是寻常的流云纹样,看着像是府里下人送来的,盒盖缝隙里透出一股淡淡的草药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锦盒,里面装着瓶墨绿色的药膏,附纸条上写着“管家说公子近日不适,这是府里备的解暑药膏”。
苏砚之拿起药膏闻了闻,草药香钻入鼻腔,瞬间觉得头晕缓解了不少。他毫不犹豫地往太阳穴上抹了些,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开,连精神都好了几分。“倒是贴心。”他笑着将锦盒揣进怀里,转身出门时,没留意铜镜里自己太阳穴上那抹墨绿色正悄悄淡去。
他兴冲冲地往白诗言的院子走去,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白诗言正和柳可儿、林悦说笑。阳光落在她脸上,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美得像幅画。苏砚之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打招呼,突然觉得鼻子一阵发痒。
“阿嚏!”一声响亮的喷嚏打断了白诗言的话。苏砚之连忙捂住鼻子,却止不住地打起喷嚏来,打得眼泪直流,连腰都弯了下去。白诗言关切地走过来:“苏公子,你这是怎么了?着凉了吗?”
“没……没事……”苏砚之打着喷嚏,话都说不完整。他心里纳闷极了,怎么偏偏见了白小姐就打喷嚏?难道是昨日的解暑茶喝坏了?
躲在回廊拐角的墨泯看着这一幕,指尖捻着片刚摘的荷叶,忍不住低笑出声。白诗言回头望过来,她立刻收敛神色,走过去自然地揽住她的肩:“风大,别站在这儿,我们回屋去。”路过苏砚之时,她故意放慢脚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看来苏公子是不适合出门,还是在房里歇着好。”
苏砚之打得眼前发黑,压根没听清墨泯的话,只觉得浑身发烫,像是被火烤着。他狼狈地退回房里,对着铜镜一看,才发现自己的鼻子红得像颗熟透的樱桃,眼角还挂着泪珠,模样滑稽又可怜。
“真是邪门了……”他揉着发酸的鼻子,突然想起怀里的药膏,连忙掏出来又往太阳穴上抹了些。这次的草药香似乎更浓了,闻着闻着,他竟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眼前的铜镜开始旋转,镜中的自己变成了两个、三个……最后重重摔倒在地,人事不省。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是黄昏。夕阳透过窗棂照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像条蛰伏的蛇。苏砚之挣扎着爬起来,只觉得浑身酸痛,尤其是肚子,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啃噬。他捂着肚子蹲下身,疼得额头直冒冷汗,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呻吟。
恰在此时,管家端着药碗路过,听见动静敲门进来:“苏公子,您怎么了?”“我……我肚子疼得厉害……”苏砚之疼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管家连忙放下药碗去扶他:“这是怎么了?早上还好好的,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他刚要喊人去请大夫,就见墨泯和白诗言并肩从院外散步回来。
白诗言听到房里的动静,好奇地探头:“苏公子这是怎么了?”
墨泯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许是昨日的燕窝太腻,又贪凉喝了冰饮,吃坏了肚子吧。”她轻捏白诗言的指尖,语气带着宠溺,“管家会处理的,我们去看新开的荷花。”
白诗言点点头,被墨泯拉着往前走,刚走两步又回头叮嘱:“管家,快请个大夫来看看。”
“是,小姐放心。”管家应声,转头看着地上疼得打滚的苏砚之,眉头皱了皱,早上给各屋送的解暑茶,明明特意嘱咐过苏公子肠胃弱,给他的是温茶,怎么会吃坏肚子?他弯腰去扶苏砚之,却发现对方手腕上起了些淡青色的疹子,像是过敏,又像是……他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再多想,连忙让人去请大夫。
荷塘里的荷花不知何时开得更盛了,粉白的花瓣在晚风中轻轻摇曳,荷叶上的水珠滚落,溅起一圈圈涟漪。白诗言指着一朵并蒂莲笑:“你看那朵,开得多好。”
墨泯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回廊上,那里,早上给苏砚之送茶的小厮正低头对管家说着什么,管家听完,悄悄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又快步往厨房去了。她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转头看向白诗言时,笑意已漫到眼角:“再好看,也没你好看。”
白诗言脸颊一红,伸手去掐她的胳膊,却被他反手握住。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幅温柔的画,将不远处苏砚之的呻吟彻底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