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强站在一旁,一开始还听得云里雾里,但渐渐地,他听出些门道来了。
供销社的工作虽然清闲,但他迎来送往,跟各色各样的人都打过交道。谁是真心想买东西的,谁只是进来逛逛的,谁对价格敏感,谁更看重品质,他心里都有杆秤。
当听到陆芳说准备把所有货品都按斤两标上价格,统一售卖时,他心里“咯噔”一下。在供销社的经验告诉他,这样卖最省事,但也最蠢。买东西的人,心思千差万别,怎么能用一种法子对待?他脑海里瞬间闪过那些挑挑拣拣的大妈,出手阔绰的干部,还有那些只想买点尝尝鲜的小年轻。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猛地冒了出来。
他看着正在激烈讨论的姐夫和二姐,嘴唇动了动,想说,又有点不敢。
陆青山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目光转了过来:“月强,有想法就说。”
林月强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被点名的紧张感让他手心都冒出了汗。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姐夫,二姐,我……我就是瞎想的,说得不对,你们别笑话我。”他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陆芳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哦?你说说看。”
“我觉得……光是标价卖,有点可惜了。”林月强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来咱们这集市的,肯定不缺有钱人,但图便宜、爱凑热闹的普通老百姓肯定更多。这是咱们的人气基础。”
“在供销社那会儿,一到逢年过节,最受欢迎的不是那些高档货,而是用红纸包好的‘什锦礼包’。里头啥都有点,价格不高,但看着喜庆,拿出去送人有面子。”
“咱们这批东北山货,也可以这么弄。”林月强越说越顺,思路也越来越清晰,“可以分几个档次。比如,给那些不差钱的大老板,咱们就推顶级的‘八大珍’礼盒,用最好的木盒装着,里面放上精挑细选的人参、鹿茸片、猴头菇……价格定高点,这叫身份。”
“给那些单位采购、走亲访友的,咱们就弄个中档的‘全家福’礼包,木耳、香菇、榛子、松子都来点,分量足,价格实惠,这叫性价比。”
“还有,咱们可以搞个引流的‘尝鲜包’!”林月强眼睛亮了起来,“一小包炸松子,或者一小撮最好的干黑木耳,用小袋子装着,卖个一块两块的,甚至在展位前摆个锅,现场炒点松子榛子,那香味一飘出去,不愁没人围过来!人一多,还怕东西卖不掉?”
他一口气说完,才发现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陆芳和陆青山都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
一直稳如泰山的陆青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他那素来平静的脸上,竟破天荒地,缓缓绽开了一丝笑意。那笑意不深,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林月强心中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姐夫……笑了?
这比任何语言上的夸奖,都让林月强感到震撼。
“你小子……”陆芳最先打破了沉默,她走到林月强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可以啊!在供销社里卖东西,没白卖啊!”
“你这叫什么?你这叫把生意做到人心里去了!”陆芳的声音都高了八度,“什么人买什么货,什么场合送什么礼,让你小子给琢磨得明明白白!我之前开会,天天跟手下那帮人强调要多动脑子,结果他们弄出来的方案,都没你这个供销社出来的‘野路子’管用!”
陆芳一拍他的肩膀,“还有呢?接着说!”
得到肯定的林月强,胆子更大了,他指了指窗外那些展位:“二姐,我还觉得,展位的设计也很重要。不能就把货堆在那儿。咱们是卖东北山货,就得有东北那味儿!”
“地上可以铺点干草,货架用没刨光的原木搭,旁边挂几串干辣椒、大蒜。伙计也别穿统一的制服了,让他们穿上羊皮袄,戴上狗皮帽,一口一个‘老铁’,那感觉不就来了?”
“灯光也得讲究,不能用惨白的光,得用暖黄色的光,打在那些蘑菇、榛子上,颜色饱满,看着就馋人!”
林月强滔滔不绝,将他在供销社里琢磨出来的那些“野路子”全都倒了出来。这些想法,他以前也跟主任提过,结果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不好好卖东西,净整些花里胡哨的。
可现在,他看到陆芳的眼睛越来越亮,甚至拿出了本子和笔,飞快地记着什么。
陆青山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小舅子。他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林月强。不再是那个在小镇上混日子、眼神迷茫的青年。此刻的林月强,站在京城最大的特产集市里,面对着身家亿万的姐夫和掌管着偌大产业的二姐,谈论着价值不菲的生意,他的眼中没有畏惧,只有光。
那是找到了自己价值和方向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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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太好了!”陆芳猛地一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