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朱雀大街上,上演着一场万民狂欢的盛宴之时。
“兴唐格物商号”那座金碧辉煌的总部之内,一间戒备森严的密室里。
气氛却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冬。
长孙冲正一脸凝重地,向着几名足以,代表整个关陇集团核心利益的勋贵,通报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
“事情就是这样。”长孙冲的声音干涩无比,“太子用一百万两实实在在的黄金,为我们的‘商号’进行了‘信用背书’。”
密室之内,一片死寂。
在座的都是跟随长孙家族在宦海与商场,沉浮了数十年的老狐狸。
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叫“金融战争”。
但他们却能最敏锐地嗅到危险的气息。
“荒谬!”
一名头发花白,面容与长孙无忌有几分相似的族老,猛地一拍桌子,第一个爆发了!
他是长孙无忌的堂弟,长孙安业,也是关陇集团内部负责掌管财权的核心人物。
他死死地盯着长孙冲,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一种近乎于恐惧的愤怒!
“疯了!我看雉奴他是疯了!你们也都疯了!”
“你们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吗?!”他几乎是嘶吼着说道,“太子送回来的,那不是钱!那是刀!是已经架在了我们所有人脖子上的断头刀啊!!!”
这番话让在场所有原本还因为市场那,近乎于疯狂的涨势,而有些飘飘然的勋贵们都瞬间冷静了下来。
长孙安业喘着粗气,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个计划那最致命的逻辑漏洞!
“我们之前之所以能够随心所欲地操控这个市场!是因为‘格物’这两个字究竟值多少钱,它的价值是由我们用手里的钱来定义的!是虚的!我们可以说它值一百万贯,也可以说它值一千万贯!”
“但是现在呢!”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太子用一百万两,看得见,摸得着的黄金为‘格物’锚定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价格’!”
“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全天下所有的人——‘格物’是等于黄金的!是等于土地的!是等于赫赫战功的!”
“这等于是在我们这口烧得滚烫的油锅里直接釜底抽薪!”
“我们正在以一种雪崩般的速度,失去对‘格物’这个概念的……最终定价权!”
他的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而且你们都想过没有?”长孙安业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他仅仅只是打下了一个弹丸之地的高昌就能拿回来万两黄金!”
“那如果他真的打下了那个传说中富得流油的‘天竺’?他能拿回来多少?”
“到那时!我们整个关陇集团,数代人积累下来的这点家底。在他那足以买下一个国家的庞大的战争财富面前,还算得了什么?!”
“我们现在根本就不是在捧杀他!”
“我们是在用我们自己的血汗钱,在帮他喂养一个未来将彻底把我们连皮带骨都吞得一干二净的……巨大怪物啊!!!”
这番充满了血淋淋现实的剖析,让整个密室,都陷入一种末日般的死寂。
晋王府书房。
当长孙冲将密会中,长孙安业的这番分析原原本本地汇报给李治之后。
李治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只有他那在桌案之下死死攥紧的拳头暴露了他此刻,那早已不再平静的内心。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种,自己亲手布下的棋局,正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彻底脱离掌控的……惊怒!
他设想过李承乾可能会从长安内部进行反击。
却唯独没有想到。
李承乾竟然会用这种他闻所未闻的,从“外部”输血,用“实体”财富,来对抗“虚拟”泡沫的宏观经济手段来进行降维打击!
但是事已至此。
他还有退路吗?
没有了!
这辆由他亲手开动的疯狂的战车,已经绑架了整个关陇集团,绑架了整个长安的经济!
现在谁敢跳车,谁就会第一个被这辆战车碾得粉身碎骨!
“开弓……没有回头箭……”
李治的口中缓缓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一向温文尔雅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一般的疯狂与狰狞!
他狠狠地一拍桌子!
“告诉那些鼠目寸光的蠢货!”他对着早已吓得脸色惨白的长孙冲低声咆哮道。
“现在谁敢退缩!谁就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给我不惜一切代价!继续推高凭证的价格!将所有还在观望的势力,都给我拉下水!”
“同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辣。
“开始第二步计划!秘密地将我们手中所有与‘格物’相关的实物产业,矿山、工坊、商铺,全部高价抛售出去!换成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