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周放下已经酸麻无比的手腕,看着那数千言的奏疏以及旁边堆叠如山的,由数据报告和工程图纸组成的附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眼中充满了震撼与疲惫。
这篇奏疏,已经完全超出了他过往所有的认知。
它就像一柄锋利的巨斧,从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硬生生地将儒家那套包裹了整个世界的天人体系,劈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尤其是奏疏中,那一句画龙点睛的论断,更是让他,在记录下来的时候,都感到了灵魂的战栗。
“儒者,安人道也;格物者,察天道也。不知天道,何以安人道?!”
这句话,太过霸道!也太过……诛心!
它没有否定儒家的作用,反而承认了其“安人道”的价值。
但却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将“格物”所代表的“天道”,抬到了一个凌驾于“人道”之上的,更高的维度!
这,就是降维打击!
而在这篇奏疏的结尾,李承乾更是布下了一个,让所有对手都将寝食难安的最凌厉的“杀招”。
他利用自己精准到可怕的天文学知识,在奏疏的末尾,附上了一段“预言”。
“臣,以格物之道,演算天体之规律,斗胆预言:贞观二十六年十一月初三,午时三刻,于长安之地,可见日偏食。届时,天狗食日,日轮有缺。”
“若臣之‘格物’所算,能分毫不差,应验天时;而诸公之‘天人感应’,只能在事后,空谈灾祸,妄议朝政。孰为正道,孰为歪理,陛下与天下臣民,心中自有公论!”
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赤裸裸的,将所有对手,都逼到了墙角,让他们退无可退的,终极阳谋!
看到这里,马周甚至可以想象,当长安城那些大人们,看到这段文字时,脸上那副见了鬼一般的表情。
“殿下……此疏一出,朝堂之上,恐再无宁日了。”
马周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掩不住那深深的敬畏。
李承乾看着那份,凝聚了他们一夜心血的奏对,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平静的笑容。
“孤,要的,就是再无宁日!”
他缓缓地说道,眼中闪烁着的是布局者的自信。
“一份奏对,说到底,也只能是让朝堂之上,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看到。这还远远不够。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听到我们的声音!”
“我要让‘格物’这两个字,传入每一个工匠的耳中,传入每一个商人的心中,甚至,传入每一个农夫的脑中!”
他转过身,看向马周,下达了第二道,让马周感到更加震惊的命令。
“宾王,你的任务,还没结束。立刻,再组织一批文书!将这份《格物论》中,最核心,最振奋人心的观点,给我改编成,连街边三岁孩童,都能听得懂的‘白话文’!甚至,编成朗朗上口的歌谣和评书故事!”
“啊?这……”马周一时没反应过来。将如此严肃的奏疏,改编成歌谣故事?这……这岂非是斯文扫地?
李承乾看出了他的疑虑,加重了语气:“记住!思想的武器,如果只掌握在少数精英手中,那它永远都只是一件玩物!只有当它,被千千万万的民众所理解,所接受,所信仰时,它才能变成一股足以改变世界,摧毁一切旧秩序的,磅礴伟力!”
“去印刷!”李承乾指向窗外,那刚刚建成的印刷工坊的方向,“利用我们改良后的印刷机,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些‘白话版’的小册子,给我印出……十万份!”
十万份!
马周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足以让整个关中的纸张,都为之涨价了!
“殿下,印出如此之多,又该如何散发?”
“这就需要三郎了。”李承乾的目光,投向了庭院中,那个刚刚完成了“天地仪”模型,正满身汗水,却兴奋不已的弟弟。
他走到李恪面前,沉声道:“三郎,从新军中,给孤挑选出一百名,最机灵,识字,且口齿伶俐的士兵!将他们,组成我大唐第一支‘宣传队’!”
“宣传队?”李恪一脸新奇。
“对!他们的任务,就是带着这些小册子和歌谣,不仅要在我们凉州的军营、城市、乡村里宣讲,更要让他们,伪装成商队、学子潜入关中!去茶馆,去酒肆,去一切人多的地方!”
“去向那些,一辈子都没机会接触到朝堂的读书人、工匠、商人,去宣讲‘格物’的好处!去传唱我们的歌谣!我要让‘格物强国,利在万民’这句话,在太子的奏对抵达长安之前,就先一步,传遍关中的大街小巷!”
李恪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明白了!这是舆论战!是一场,绕开朝堂,直击民心的,更高维度的战争!
“大哥放心!此事,交给我了!”他兴奋地捶了捶自己的胸甲。
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