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旧书摊,然后转身,朝着巷子的出口走去。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知道,自己并不能改变什么,但他可以见证,可以记录,可以将这些满目新贵与满目衰败的景象,将那些在光影交错中挣扎、奋斗、坚守的灵魂,写入他自己的故事里。
这故事,或许微不足道,但却是他所身处的这个时代,最真实的注脚之一。
夜幕再次降临这座钢铁森林。白日里的喧嚣渐渐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形式的躁动。华灯初上,霓虹灯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在摩天大楼的立面上流淌、变幻,将整座城市装点得如同一个巨大的、流光溢彩的舞台。远处的江面上,游船的灯火与两岸的霓虹交相辉映,构成一幅流动的、奢靡的画卷。
他此刻正站在一条相对僻静的后巷里,与几条街外那片灯红酒绿的世界隔绝开来。空气中弥漫着垃圾发酵的酸腐气味,混合着劣质饭菜和廉价香水的味道。偶尔有喝醉了酒的男人,脚步踉跄地从巷口走过,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几个穿着暴露的女子,倚在墙角,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等待着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生意。
这里是新贵的阴影面,是被繁华遗忘的阴暗角落。与新贵们光鲜亮丽的派对场所相比,这里充斥着赤裸裸的欲望、挣扎和绝望。那些在新贵世界中被视为“成功”的副产品——金钱、酒精、性——在这里以一种更加原始和粗暴的方式呈现出来。
他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大概二十出头,穿着不合身的廉价西装,头发抹得油光锃亮,正唾沫横飞地向一个看起来像老板模样的人推销着什么。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焦虑和渴望,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的西装太新了,领带系得太刻意了,就像是一个刚刚学会模仿大人模样的孩子,在笨拙地表演着不属于自己的剧本。那位老板模样的男人,则一脸不耐烦地打着哈欠,显然对这个年轻人的推销毫无兴趣。
他忽然想起了白天在咖啡馆里看到的那些新贵。他们自信、从容、掌控一切。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或许也曾梦想过成为他们那样的人,但现实却将他打回了原形。他是这座城市庞大机器上的一颗微不足道的螺丝钉,每天都在为了生存而奔波,却始终无法真正融入那个光鲜亮丽的世界。他的身上,也带着“新贵”时代特有的印记——那种对财富和成功的病态渴望,以及由此而产生的焦虑和迷失。
巷子的尽头,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只见两个男人正在激烈地推搡着,其中一个脸上带着血迹,显然是刚刚受过伤。旁边围着几个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阻。
“妈的!敢跟我抢生意!”一个染着黄毛的男人,恶狠狠地骂道,手里挥舞着一个啤酒瓶。
“这地方是你家开的?老子凭本事拉来的客人,关你屁事!”另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毫不示弱地回敬道。
争吵声,叫骂声,啤酒瓶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后巷里显得格外刺耳。这似乎是这片衰败区域里,一种司空见惯的“娱乐方式”。在这里,规则往往是野蛮而直接的,拳头和暴力,比法律和道理更有用。
他感到一阵生理上的不适。这种赤裸裸的暴力和混乱,与新贵世界里那种优雅而隐晦的竞争,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景象,但同样令人不安。新贵的世界,看似文明,实则充满了看不见的硝烟和算计;而这衰败的角落,则是赤裸裸的、原始的生存挣扎。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音乐声,突兀地从巷子的另一头传来。那是一段缓慢而忧伤的小提琴曲,旋律有些熟悉,似乎是某一首古典名曲的片段。
争吵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破旧演出服的小提琴手,正坐在一个破旧的木箱上,闭着眼睛,拉动着琴弓。他的技艺并不算精湛,甚至有些生涩,但他的演奏却异常投入,充满了真挚的情感。琴声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将刚才还充满戾气的空气,渐渐抚平了下来。
他仔细看了看那个小提琴手。看起来年纪不大,大概十七八岁,面容清秀,但脸色苍白,身材瘦弱,穿着的衣服明显不合身,像是捡来的。他的琴盒敞开着放在脚边,里面零散地放着一些钱币和纸币,数额都不多。
谁会在这样的地方,拉这样一首忧伤的曲子?他是为了生计而卖艺,还是仅仅出于对音乐的热爱?
小提琴手似乎并没有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那忧伤的旋律,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无人倾听的故事,又像是在对这个光怪陆离却又冰冷残酷的城市,发出一声无声的质问。
渐渐地,有人开始往他的琴盒里放钱。一枚硬币,一张纸币……数额都不多,但代表着一种默许和尊重。刚才还在争吵的人们,此刻也安静了下来,有的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