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渐通,远胜他处凋敝。您推行的‘减赋安民、招抚流亡、统一钱币’之策,深得民心,根基已立,此乃大善。”
严星楚听着,面上平静,心中那点“又是套话”的念头刚起,却听洛天术话锋一转,带着探讨的热忱:
“然根基既稳,当思长远。譬如水利!北境多旱,尤以武朔、平阜新垦之地为甚。
前朝曾在平阜西开凿‘永安渠’引洛河水,旧迹尚存。若能疏通扩建,辅以陂塘蓄水,则数万亩新田可旱涝保收,粮产至少增三成!此乃百年之利。”
他边说,手指下意识地在桌沿轻划水渠走向。
严星楚眼神专注起来。
这正是张全、朱威连日来反复提及的难题!
此人竟一语中的,还点出了“永安渠”旧道?
他放下酒杯:“堂兄对水利亦有见解?这万安渠旧迹,如何得知?”
洛天术坦然道:“沿途留心,并查阅了些旧档。此事需专设河工司,招募熟手主持,辅以流民以工代赈。所需钱粮,或可仿效陶大人商路之策,以部分未来增收之粮为抵押,向大粮商预支款项,分期偿还……”
“以未来粮抵现银?”严星楚眼中精光一闪。
这思路,与余重九、陶玖的运作异曲同工!轻视之心顿消。
洛天术又谈及赋税名目繁杂、征收标准不一的问题,建议由税司牵头,制定《北境税则简明录》,明税简政。
他甚至掏出随身携带的草拟方案,条理清晰,操作性强。
严星楚越看越心惊,这绝非空谈!此人深入实务,胸有丘壑!
他忍不住赞道:“好!此策切中时弊!堂兄所言,正是星楚心中所想而未能成体系者!”
接着,洛天术又针对平阜城复苏提出了设立骡马市草料场、鼓励城郊农垦、以及整饬吏治的详细方案,尤其强调设立直属监察特派员和不拘一格任用能吏的重要性。每一项都精准地指向北境治理的痛点。
严星楚听得心潮澎湃,猛地站起身,目光灼灼:“堂兄!你这几板斧,招招见血!我只问你三件事!”他接连抛出关于施政轻重、选拔能吏的问题,洛天术一一作答,条理分明,见解深刻。
最后,严星楚走到他面前,目光如炬:“你对军务征战,有何看法?”
洛天术坦然躬身:“侯爷明鉴。天术所长,仅在货殖钱粮、地方治理等务实事体。于军旅征伐之道,实乃门外之汉,不敢妄言。”
清晰、坦荡、务实,定位精准——一个优秀的后勤大管家与地方治理者。
洛青依悬着的心彻底放下,眼中满是欣喜。
严星楚看着洛天术清澈坦荡的眼神,心中涌起巨大的喜悦与庆幸。
“好!好!好!”他连道三声好,用力拍了拍洛天术的肩膀,“洛天术!今日方知青依所言非虚!你是真正的大才!治理之才!”
他回到主位,语气郑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所言诸策,深合我意!即日起令你为鹰扬军长史……”
“侯爷!”洛天术却突然出声打断,他站起身,神色诚恳中带着一丝急切,“侯爷厚爱,天术铭感五内!但‘长史’之位,权柄过重,总揽三关三城民政财赋!
天术初来乍到,寸功未立,若骤然居此高位,恐难服众!同僚之中,如张全张大人,多年劳苦,于民政多有建树;陶玖大人掌商市,朱威大人开荒拓土,皆经验丰富。天术若凌驾其上,非但于事无补,反易生嫌隙,不利上下齐心,共度时艰!恳请侯爷三思!”
这一番推辞,情真意切,全无私心,只为大局考量。
严星楚一愣,随即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