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稳,齐延昭撩开车帘,率先跃下,小心地将怀中的齐延和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方才抬头。
门楣之上,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陈府”两个大字苍劲有力。
齐延昭目光凝驻其上,心下豁然开朗。
先前那点模糊的疑虑此刻变得清晰无比——是了,纵然他父亲深得皇伯伯信重,也断无可能将一府之政务兵权尽数交托于一家之手。
可偏偏这乐天府的知府一职,落到舅舅头上。
“呵!”&nbp;他不由低哼一声,原来爹娘那般早就开始筹划了,顶了顶腮帮子,自嘲道,“瞒得可真严实。”
“大哥,怎么了?”齐延律顺着他的目光也瞧了瞧那匾额,却并未看出什么特别,只觉得兄长周身气息忽然冷了些。
齐延昭深吸一口气,将心头那股郁结强行压下,淡淡道“无事,进去吧。”
早已有门子入内通传。
不多时,舅母沈月便带着丫鬟迎了出来。
她衣着素雅,面容温婉,见到兄妹几人,脸上立刻绽出亲切的笑容“延昭,延律,你们来了。”
目光落到齐延昭怀里睡得正酣的齐延和,不由放轻了声音,“哎哟,和和睡着了?赶紧的,别吵醒她。”
她朝身后一名穿着翠绿比甲、模样伶俐的丫鬟招了招手“小翠,快,把和和小姐抱到里间榻上,仔细照看着,莫要惊扰了她。”
“是,夫人。”小翠低声应道,轻手轻脚地从齐延昭怀中接过那小团子般的人儿。
怀中一空,齐延昭顿觉轻松,下意识扯了扯胸前微凉湿润的衣襟——那里被小妹的眼泪和口水洇湿的一大片痕迹,贴着皮肤颇不自在。
沈月心细如发,早已瞧见,立刻温言道“延昭,舅母前几日刚给你做了套新衣服,你去换上吧。”
说着,便示意另一个小丫鬟带着齐延昭去偏房。
齐延昭也不推辞,躬身行了一礼“多谢舅母费心。”
院子里一时只剩下了齐延律和沈月。
两人进了花厅,沈月这才得空,询问起兄妹几人突然过来的缘由。
齐延律憋了一路的委屈,此刻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竹筒倒豆子般将父母留书出海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眼巴巴地望着沈月“舅母,舅舅让我们过来,接着你们一起回江临县住些时日。”
沈月听罢,微微颔首,似是早已料到一般,干脆利落地转头吩咐身旁的嬷嬷去准备。
齐延律看着沈月这般反应,杵着下巴,闷闷地问“所以……舅母您也是早就知情的,对不对?”
他想起大哥方才在府门外对着匾额发呆的模样,想必那时大哥就已猜到了七八分。
沈月见他小脸皱成一团,轻声安慰道“你娘亲早就想出去走走了,等在外头逛够了,自然就回来了。”
齐延律“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小声嘟囔“谁怨她出去玩了……”
他气的,分明是他们出去快活,竟不肯带上他!
“舅母别理他,他就是欠揍。”齐延昭走进花厅,见弟弟那副别扭样子,他感觉自己的手又痒了。
沈月见兄弟俩如此,不由失笑。
几人正待细说行程安排,厅外廊下传来一阵“噔噔噔”脚步声。
“娘!娘!”人还未到,声音已先撞入厅中。
下一刻,一个七八岁、穿着绯色衣裙的小姑娘像阵小旋风似的跑了进来,额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正是沈月的女儿陈然然。
她一把拉住沈月的衣袖,急不可待地问“咱们真的要去山水荷塘么?”
沈月被她晃得哭笑不得,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没规矩!没看见你两位表哥在这儿吗?还不快叫人。”
陈然然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齐延昭与齐延律,爽利地转身,草草福了一福“延昭表哥好,延律表哥好。”
礼数刚行完,也顾不上听回应,立刻又转向沈月,双眼放光地确认
“那就是真的了?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凝香表姐和若兰表姐,让她们也赶紧收拾起来!”
说罢,竟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留下厅内几人面面相觑。
齐延昭挑了挑眉,看向沈月,询问道“舅母,府上还有客人?”
沈月笑着解释“你沈家大舅家的凝香表妹,还有太常寺卿孔府的若兰表妹,一道来府上小住几日。”
齐延昭略一思索“凝香表妹我倒是见过几面,这位若兰表妹……却是不曾听说过。”
沈月语气温和,“她是你凝香表妹的姨表亲,你不认得也是常理。”
京城里这些高门府邸,姻亲连着故旧,关系盘根错节,有时候她自己都要绕糊涂了。
好在夫君一直在外做官,往来简单,如今回到乐天,生活更是自在。
自家大哥特意将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