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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半语的骨钉停在了离芽心不到一寸的地方,凌厉的劲风甚至让那滴露珠微微晃动。
她看着墨三姑痛苦而急切的眼神,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的凶险。
这根本不是一场力量的较量,而是一场定义的争夺。
任何针对它的行为,无论是镇压还是毁灭,都只会落入对方的圈套,成为对方“存在”的注脚。
林阎自始至终没有动。
他看着同伴们接连陷入困境,心中一片冰冷。
他明白,这个“刻谎匠”的目标是他。
那露珠中的虚像就是最好的证明。
退,是唯一的选择。
只要他离开这里,与这信根断开联系,这基于他而生的“伪始”或许就会不攻自破。
然而,当他刚抬起脚,准备后退时,异变再生。
那金色嫩芽的根部,无数纤细的金色根须如活过来的藤蛇,闪电般破土而出,瞬间缠住了他的脚踝。
那些根须一接触到他的皮肤,便深深扎了进去,与他的血脉相连。
一阵奇异的脉动从脚下传来,频率竟与他的心跳完全一致。
一股“共生”的意念清晰地传入他的脑海,仿佛在对他说:我们,本就是一体。
进退维谷,动弹不得。
林阎缓缓闭上了眼睛。
外界的一切手段都已失效,任何反抗都是在为对方添砖加瓦。
唯一的破局之法,或许只在自身。
他的神识瞬间沉寂,没有去感知外界的危机,而是逆流入内,沉入自己那片破碎的命轮残隙之中。
在那片混沌的光影里,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个所谓的“刻谎匠”。
那根本不是什么外来的敌人,而是他自身命运轨迹中,一个从未发生却又真实存在的“可能性”的投影。
那是他“若被万民供奉”后,为了巩固自身神圣地位,追本溯源,从而在时光长河的源头强行刻下的一个“神圣起始”。
这个“刻谎匠”,正是那个未来可能存在的、被神化的他,所衍生出的“始律执笔”!
它手中的每一刀,刻下的每一个字,都是未来世世代代传颂林阎事迹时,所引用的“真言”。
一个可怕的逻辑闭环摆在了林阎面前。
若他反驳这嫩芽,否定这个“起始”,就等于在宣告:“这个开始是假的,真正的开始应该归我所有。”这恰恰承认了“真该归我”的本心,为刻谎匠提供了最强大的养料。
若他顺从这嫩芽,接受这个“起始”,就等于默认了“始由我立”的事实,谎言便会彻底坐实,成为不可动摇的根基。
他被困在了自己未来的影子里。
就在这时,林阎猛地睁开双眼,眼中没有惊慌,只有一片彻骨的平静。
他抬起手,并指如刀,在自己的另一只手掌上猛地一划。
一道深深的伤口裂开,殷红的巫血随之涌出。
但诡异的是,那血并未滴落,而是在伤口处凝聚成一团,仿佛活物般缓缓蠕动。
林阎托着这团血,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枚金色嫩芽,将其轻轻覆盖在了嫩芽的表皮之上。
血液如一层薄膜,瞬间将整个嫩芽包裹,却没有浸染其分毫。
他没有用血去写下自己的名字,更没有去刻下任何驳斥的文字。
他的目光,落在了嫩芽顶端那颗映照着万民叩拜虚像的露珠上。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沾染着自己的巫血,却没有去触碰露珠本身,而是在露珠的倒影之中,在那片虚幻的天地里,极其缓慢而专注地虚描着一个字。
那是一个“空”字。
字不成形,意不落念。
他并非在书写一个符号,而是在用自己身为巫的本源,引导一个最纯粹的概念。
不生,不灭,不增,不减。
不是“无”,而是超越有无的“空”。
刹那间,被巫血包裹的金色嫩芽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承受着某种无法理解的冲击。
它赖以生存的“真”与“伪”的对立,在“空”的概念面前,变得毫无意义。
顶端的那颗露珠,开始剧烈地摇晃,里面的虚像寸寸碎裂。
终于,那滴凝聚了无尽“信”念的露珠,微微一倾。
它没有滚落,没有蒸发,而是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缓缓地、一滴不剩地,反向渗入了金色嫩芽的根系之中。
如一滴眼泪,归于眼眶。
随着露珠的消失,那个由枯藤废纸构成的刻谎匠虚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它的十指寸寸崩裂,化作飞灰,缠绕的枯身也随之溃散。
在彻底消散前,最后一声微弱的低语如风中残烛,飘散在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