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不再流动,取而代之的是亿万沙粒疯狂翻涌,如同被煮开的沸水。
河心中央,沙浪向两侧排开,一座由累累白骨和漆黑沙砾堆砌而成的巨大祭坛,缓缓从河底升起。
祭坛之上,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由无数沙魂被强行压缩而成的“沙之心”。
它正剧烈地搏动着,每一次跳动,都试图将那些飘散的“林昭”残命格吸附过来,嵌入其中。
林阎的血脉在这一刻彻底暴冲,眉心那道神秘的逆视之纹骤然大亮,金光四射。
他猛地抬头,对着那颗“沙之心”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命不是抢的,是还的!”
随着他的怒吼,那张深埋于沙地之下的血色巨网猛然收缩!
“沙之心”遭此重击,剧烈地颤抖起来,其内部,那原本被强行压制、混沌一团的万千魂魄,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发出了刺破云霄的哭喊。
那不再是“换我来”的贪婪,而是解脱前的悲鸣:
“……我们不想当眼……我们想闭眼……”
“我们只想……闭眼……”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自“沙之心”内部响起,随后是连锁反应般的崩解。
构成它的无数沙粒失去了束缚,瞬间溃散,那座由白骨堆成的祭坛也随之轰然坍塌,重新沉入河底。
失去了目标的“林昭”残命格,在空中被那股逆冲的血脉之力点燃,熊熊燃烧,最终化作一场纷纷扬扬的灰色细雨,洒向平静下来的河面。
哭沙河,静了。
林阎双腿一软,跪倒在河岸边。
他伸出手,接住了一粒从空中飘落的灰色尘埃,那尘埃在他掌心,温润如玉。
他轻声说道,像是在对那粒灰尘,又像是在对这满河安息的灵魂:“你们不是祭品,不是基座,也不是什么狗屁命眼……你们,是闭眼的人。”
就在这时,河心那片刚刚被祭坛冲出的沙洲之上,一抹新绿破沙而出。
第十八根信芽,悄然生长。
它的叶脉不再勾勒任何文字或符号,而是舒展开来,构成了一座没有门的孤坟轮廓。
坟前立着一块无字墓碑,碑上空无一物,只有一个清晰的掌印。
驼爷牵着骆驼走近,看着那座诡异的沙洲孤坟,眼神复杂,他压低声音道:“这墓……我运过三次。每次货单上都写着,目的地,未定。”
远处,黑暗的尽头,那盏始终存在的幽绿灯芯轻轻晃动了一下。
火光摇曳中,仿佛有一个模糊的人影缓缓抬起了手,对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隔着遥远的距离,轻轻抹去了沙地上那道刚刚被驼蹄踩出的、最深的脚印。
风沙吹过,一切痕迹消失无踪。
那幽绿的光,究竟是在为谁引路,又是在为谁,抹去来路。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