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工市的机关交易
范行领着我们穿行在喧嚣鼎沸的“百工市”,这里简直是燕地机关造物的万花筒,目之所及皆是叮当作响的生活交响。一个半大少年抱着硕大的竹篓突然从人群中钻出,拦住去路,眼睛亮得像淬火的星辰:“范小爷!照你说的,我把磁石嵌进这扫帚头里了,嘿!地上的铁屑、铜钉,还有那些讨人厌的碎铜钱,一吸一个准,扫街的王伯乐得合不拢嘴!”他兴奋地掀开背篓,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把改良过的“机关扫帚”,扫帚柄用的是燕山特有的硬实白蜡木。吸引我目光的,是每把扫帚柄顶端都系着一条鲜艳欲滴的红绸带——范行低声解释,这是燕人祈求“机关灵验、坚固耐用”的古老习俗,红绸象征驱邪避凶,也似一团跳动的炉火。少司命好奇地俯身细看,我亦随她目光望去,那红绸边缘竟用细密的金丝线绣着微型的齿轮与玄鸟交织的图案,与少年粗布衣襟上别着的、代表“学徒”身份的青铜齿轮状徽记微妙呼应,无声诉说着技艺在风雪边陲之地代代相传的血脉与坚韧。
转过飘着烤馕焦香的街角,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如雷贯耳,火星四溅。一位须发皆白如雪、脸庞被炉火映得通红的的老铜匠,正挥动铁锤,将一堆显然是范家工坊淘汰下来的旧齿轮熔炼、重塑。灼热的铜水在坩埚里翻滚,他黝黑的脸膛上汗珠滚落:“范老爷常念叨,‘废铁别扔,自有大用’,瞧,这不就打成‘暖锅’了么?”他“铛”一声敲了敲刚出炉的一口敦实铜锅,锅底赫然铸着简化版的机关城地图纹样,蜿蜒的街道与标志性的暖泉井清晰可辨。这既是煮食御寒的实用器皿,又是燕地匠人对这座庇护他们生息的钢铁之城最朴素的纪念与情感寄托。我被这奇特的融合深深打动,掏钱买下一口,入手沉甸甸的,带着炉火的余温。老铜匠笑呵呵,顺手往我怀里塞了张油乎乎、沾着铁锈和面屑的纸片:“小老儿没啥好送客的,这是我那孙女用烧火棍头蘸着朱砂胡乱画的‘机关避邪符’,说是贴在灶台边,能防些邪祟咒术,保个家宅平安。”展开一看,纸上图案歪歪扭扭却充满稚趣:几个大小不一的齿轮咬合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玄鸟,边角还沾着未干的、如同凝固鲜血的朱砂红点,孩童笔触稚拙,却透着对机关伟力与守护神鸟最原始而虔诚的信仰。
姬玄的“周到”
风雪掠过机关城“百工市”鼎沸的喧嚷,却压不住街角“万宝阁”幌子那抹刺目的艳红。掌柜姬玄如墨玉雕像般立在风雪与暖廊的交界处,玄色锦缎袖袍上的暗金玄鸟纹路在光影变幻间时隐时现。他捧一尊造型古雅、铸有繁复饕餮纹的青铜暖手炉递来,声线温润如浸了蜜糖:“范小爷可算回来了。这北地寒流日深,滴水成冰,敝处新制了些‘抗寒机关油’,凝而不滞,滑如貂髓,正好给老当家那机关城的筋骨温润温润,免得受了这风刀霜剑的磋磨。”少司命腰畔的银铃无声轻颤——他袖底随着动作偶然显露的玄鸟折线,其冷锐的锋芒竟如一道无形的咒符,瞬间撞开了她记忆深处那封密信上诡谲的符纹。
“里头加了雪岭绝顶的火绒松脂,一滴热如三阳,驱寒有奇效。”姬玄引我们向内,步伐周正沉稳,每一步都仿佛丈量过人心至角落的精确尺寸。货架上阵列着新造的“燕式帷帽”,帽檐宽阔,缀着蓬松的银狐尾。他信手拈起一顶递给少司命,殷勤指点,指尖划过帽檐内侧:“姑娘请看,这是用了范家特制的暖颅铜片,薄如蝉翼,暖意却直透天灵……怕姑娘闷热?不妨事的,我特特在后颈处置了针尖大小的玄鸟形透气孔,精巧得很。”范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