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督公剑指**
望北川,已成炼狱。
污秽的血雾如同粘稠的脓疮,死死包裹着残破的谷地。神机营重炮的轰鸣间歇性响起,每一次都伴随着地动山摇的爆炸与冲天而起的火光烟柱,将更多的残骸与绝望抛向空中。西厂的“铁浮屠”重甲步兵,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踏过同伴与荆襄汉子的尸骸,挥舞着巨斧重锤,疯狂劈砍着摇摇欲坠的寨墙残骸。每一次重击,都让这最后的防线发出濒临崩溃的呻吟。
“顶住!给老子顶住!” 铁头嘶哑的咆哮在爆炸与喊杀声中显得如此微弱。他仅存的独眼被血污糊住,半边脸血肉模糊的伤口在血雾侵蚀下传来钻心的剧痛与麻木。手中抢来的一柄厚背砍刀早已卷刃崩口,每一次挥砍在铁浮屠厚重的甲胄上,都只能迸溅出几颗火星,震得他虎口崩裂。身边的族人如同被收割的麦子,在重炮、血雾、重甲的绞杀下,一片片倒下。
祭坛周围,成了最后的血腥旋涡。
数十名仅存的荆襄汉子,在铁头的带领下,背靠着那株叶片萎靡、却缠绕着玄黑光晕的龙脊木幼苗,用身体组成最后的人墙!他们大多伤痕累累,缺胳膊少腿,却如同疯虎,用牙齿咬,用头撞,抱着冲上来的铁浮屠滚倒在地,用尽一切办法阻挡敌人靠近祭坛。鲜血染红了祭坛的黑石,残肢断臂堆积在幼苗周围。
“毁了那妖树!督公有令!鸡犬不留!” 一个铁浮屠百户狞笑着,挥动沉重的狼牙棒,将一名扑上来的荆襄汉子连人带简陋的木盾砸得粉碎!腥热的血肉溅在龙脊木幼苗的叶片上。
幼苗微微颤抖,叶片边缘的玄黑光晕似乎波动了一下。
轰!
又是一发重炮炮弹落在附近!狂暴的冲击波将几名缠斗的双方士兵掀飞!祭坛剧烈摇晃,黑石表面被炸出蛛网般的裂痕!龙脊木幼苗的根系似乎都暴露了一部分!
“不——!” 铁头目眦欲裂,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悲鸣。他眼睁睁看着守护了数月、寄托了所有希望的龙脊木,在炮火中摇摇欲折!
就在这时——
呜——!
一声穿透力极强的、如同金铁交鸣的锐利号角声,陡然压过了战场的喧嚣,从谷口方向传来!
战场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只见谷口外,那连绵的营盘如同潮水般向两侧分开。一支迥异于卫所军和普通血幡子的队伍,如同地狱中走出的仪仗,缓缓行来。
队伍核心,是八名身形高大、气息阴冷如冰的赤袍力士,合力抬着一顶巨大的、通体由暗红色金属铸造、形似狰狞鬼首的步辇。辇上端坐一人,身着赤红金线蟒袍,面如冠玉,唇若涂丹,狭长的凤目开阖间,精光四射,仿佛能洞穿人心。正是权倾朝野的西厂提督——汪直!
他的身后,紧跟着三十六名身着漆黑鳞甲、面覆恶鬼面具、手持奇形长柄镰刃的武士。他们行走无声,周身散发着浓烈的死寂与血腥气,仿佛刚从九幽血池中爬出。正是西厂最为神秘恐怖的力量——黑鳞缇骑!更后方,是上百名气息更加精悍、周身血煞之气凝如实质的血幡子精锐,簇拥着数面更加巨大、流淌着暗紫色邪异符文的“九幽噬魂幡”。
汪直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穿透了弥漫的血雾与硝烟,精准地落在了祭坛中央那株萎靡的龙脊木幼苗之上!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贪婪的弧度。
“停。” 一个阴柔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响起,清晰地传入战场每一个角落。
炮火骤停!铁浮屠的攻势也为之一滞!所有西厂所属,皆垂首肃立,如同最虔诚的信徒。
汪直缓缓从鬼首步辇上站起,赤红蟒袍在血雾硝烟中拂动。他无视了脚下如同炼狱的战场,无视了那些仍在殊死抵抗的荆襄遗民,目光只牢牢锁定着那株幼苗。
“星落龙脊…混沌之种…” 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狂热,“果然在此!此物…当归本督所有!”
他缓缓抬起右手。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此刻却萦绕着一层粘稠如血、散发着无尽怨毒与污秽气息的暗红光芒!
“破!”
随着他一声轻叱,萦绕着污秽血光的右手食指,对着祭坛方向,遥遥一点!
咻——!
一道凝练如实质、细如发丝、却散发着灭绝一切生机的暗红血线,如同跨越了空间,无视了距离,瞬间洞穿了祭坛周围最后几名荆襄汉子组成的血肉之躯!血线所过之处,躯体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血线余势不衰,带着汪直那污秽霸道的意志,精准无比地…刺向祭坛中央那株摇曳的龙脊木幼苗!
目标,直指幼苗扎根的黑色石台,直指那地脉深处沉眠的混沌星核!
铁头发出绝望的咆哮,拖着残躯扑向血线,试图用身体阻挡。
然而,太迟了!
暗红血线如同死神的判决,已触及幼苗的根系!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籁俱寂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