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水声牵引着他来到一条清澈见底的山溪旁。溪水在巨大的鹅卵石间欢快跳跃,碰撞出碎玉般的清响,阳光穿透稀疏的树冠,在水面洒下无数跳跃的金鳞。阿风蹲下身,掬起一捧沁凉的溪水饮下,甘冽清甜直透肺腑,洗去了一路的疲惫与血腥气。就在他准备起身时,水底一片奇异的赤红攫住了他的目光——在几块被水流冲刷得浑圆的黑色卵石间,散落着一些大小不一的晶石,色泽鲜红如凝固的鸡血,在清澈的溪水和透入水底的阳光映照下,折射出火焰般跳跃的瑰丽光泽,边缘处还隐隐透出明亮的橘黄。
“雄黄!”阿风的心猛地一跳,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他小心翼翼地踏入溪流,冰冷的溪水瞬间浸透裤管。他屏息凝神,如同对待稀世珍宝,将那些散落的、沉甸甸的赤红矿石一一拾起。入手温润微凉,细看之下,晶体内部结构细密,颜色纯净浓郁,正是古籍中记载可辟邪祟、解百毒的无上灵药!他珍而重之地将几块品相最好的雄黄用油布包好,放入行囊深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矿石特有的微凉触感,仿佛握住了大地深处的一缕精魂。
然而,喜悦尚未散去,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沿着脊背悄然爬上。风影猛地甩头,发出一声短促而紧张的喷鼻。阿风握紧尚未归鞘的长剑,循着那股冰冷的、被锁定的感觉缓缓转身。
溪流对岸,一丛茂密的凤尾竹旁,一只矫健的金钱豹正悄无声息地立在那里。它体型不如猛虎庞大,但线条流畅,肌肉匀称得如同钢铁铸就,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暗金色的皮毛上点缀着深褐色的圆形斑纹,在斑驳的光影下如同流动的迷彩。它微微伏低前身,琥珀色的竖瞳冰冷地锁定阿风,眼神中没有了猛虎那种狂暴的戾气,却沉淀着一种近乎狡黠的、属于顶级猎手的耐心与残忍。它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呜噜”声,如同死神的磨刀霍霍,缓慢而极具压迫感地向溪边逼近。每一步踏下,厚实的肉垫都无声无息,只有那充满杀意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阿风肌肤生寒。
阿风全身绷紧,长剑斜指地面,剑尖凝定不动。他深知这豹子的可怕——速度、敏捷、一击必杀的技巧远胜猛虎。汗水无声地从鬓角滑落,滴入脚下的溪水。人与豹,隔着一道不足两丈宽的清澈溪流,陷入死寂的对峙。空气凝滞如铁,唯有溪水无知无觉地奔流。
金钱豹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后肢微屈,眼看就要化作一道致命的金色闪电扑杀而来!
“啾——啾啾啾——!”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一阵极其清越、空灵宛如碎玉敲冰的鸟鸣声,毫无预兆地从头顶上方的高枝上洒落下来。那鸣声仿佛蕴含着奇异的韵律,穿透了令人窒息的杀机,如同清泉流过焦土。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那蓄势待发的金钱豹,如同被无形的丝线骤然勒住,即将爆发的扑击硬生生顿住!它猛地昂起头,琥珀色的兽瞳中暴戾的杀意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迷茫的温和。它竖起耳朵,专注地倾听着那持续不断的、婉转悦耳的鸟鸣,紧绷的肌肉线条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甚至微微歪了歪头,显出一种近乎稚拙的好奇。
阿风心中剧震,趁机飞快地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一株虬枝盘曲的古老青冈木高枝上,亭亭立着一只从未见过的奇鸟。它体型不过拳头大小,通体羽毛流光溢彩,宛如上等的翡翠,唯有长长的尾羽末端,点缀着几枚赤红如血的翎毛,在透过叶隙的光线下,竟折射出金属般的冷冽光泽。小小的头颅上,两点漆黑的眼珠灵动非凡,正注视着下方的一人一豹。正是它的鸣叫,驯服了这林间的凶煞!
阿风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动作,任由那充满魔力的清鸣洗涤着紧绷的神经。豹子眼中的迷茫与温和持续了片刻,它甩了甩头,又深深“望”了阿风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最终低低地呜咽了一声,竟缓缓转过身,迈着无声而优雅的步子,悄无声息地隐入了凤尾竹丛后的浓绿之中,消失不见。致命的危机,竟被一只鸟儿的清唱悄然化解。阿风望着豹子消失的方向,又抬头看看那翡翠般的小鸟,小鸟歪着头,似乎也回望了他一眼,旋即振翅,化作一道青红交织的流光,投入林海深处。
“多谢了,山中的精灵。”阿风对着鸟儿消失的方向,低声道,心中对这女几山的神秘与玄奥,涌起前所未有的敬畏。
暮色四合,浓重的暗影从山谷底部迅速向上蔓延,吞噬了最后一抹天光。林间的风也变得阴冷刺骨,呜呜咽咽,如同鬼魂的低语。阿风在背靠巨大岩壁的一小片相对干燥的空地扎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