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本不愿让丁君澜此时返京,但年关将至,各方打点刻不容缓,加之丁家与白家白糖之争正处紧要关头,她终究还是回来了。
“掌柜,礼单备齐了。”冬荷一句话将丁君澜飘远的思绪拉回,递上一叠红笺。
秦文原想将白糖直降至一两五斤,一举击溃白家生意,但丁君澜却另有考量。
眼下货源有限,若价格过低,恐被白家趁机吃进反占先机。
她最终定在一两一斤,饶是如此,对于京都显贵而言,仍觉便宜。
“明日按地址送至各府,”丁君澜取过名册与礼单一并交付,
“门房的利是万不可薄。”
这门道是秦文所想。
京官门庭若市,礼品堆积如山,主人家往往只拣合眼的看。
若得门房打点,便能适时将礼物呈到主人面前。
这送礼的学问,远比表面看来更深。
“掌柜可是想念东家了?”冬荷俏皮一笑。
丁君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赤阳城这一战,不知结果如何。”
自南城同行后,她与秦文的情谊更深几分,心中牵挂自然也多了重量。
“东家吉人天相,定能凯旋。”冬荷语气笃定。
丁君澜微微颔首。
东家将京都生意全权托付,尤其是与白家这一局。
丁白二家虽无旧怨,但商路相逢即为对手。
此时的白家确实尝到了苦头,满城搜寻刘茂下落,却不知此人早已乘快艇南下。
库存原糖堆积如山,纵想降价一搏,也无力回天。
这场白糖之争,竟就此悄无声息地落幕,仿佛从未发生过。
京都街市依旧洋溢着年节将至的喜庆。
顺天楼二楼雅间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此话当真?”一个华服掌柜压低嗓音。
“耶律殿下亲笔信在此。”对面那人取出一封书信。
白掌柜急急展信阅读,随即抚掌低笑:“妙极,妙极!”
“白掌柜轻声些。”来人警惕地瞥向门外。
“怕什么?秦文一死,还有何可惧?”
原来此人是北燕细作,特地来为京都白家传递消息。
耶律达计划围困阿善公主,消耗莫西兵力,诱秦文出城,同时联合朝中势力散布谣言。
随信附上的,还有秦文与北燕私通粮草、与党项交易甲胄、与蛮族往来铁器盐巴的“证据”。
“我即刻回禀家主,按耶律殿下计策行事。”
“这些是凭证。”北燕细作又递上一包文书,“此事若成,日后北燕贸易独与白家合作。”
白掌柜心中狂喜。谁人不知北燕、蛮族、党项境内金矿丰富,若得独家贸易之权,岁入百万两亦非难事。
二人不知,此番密谋早已被顺天楼内的绣衣天使尽收眼底。
赤阳城北,北燕中军大帐内,耶律达脸上的从容骤然凝固。
他疾步至帐门,掀帘望去——
东面天际残留着未散的橘红火云,仿佛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硝烟的气味,溃兵的哭嚎如潮水般隐约可闻。
“那是……”耶律达的声音第一次染上惊骇。
苏和面色苍白:“殿下,是秦文的新式天雷……铁砂覆地,攻城蛮兵……全军覆没。”
“铁砂……”耶律达指节发白,紧握黄金匕首。
想象那金属破风、横扫千军的可怖景象,一股寒意窜上脊背。
这秦文,究竟还有多少后手。
“报——”斥候连滚爬入帐中,“野狼谷方向……我军五千精锐遭全歼!”
耶律达与苏和同时色变。
“秦文部众与赤阳军里应外合……守军全军覆没,统领被俘!赤阳军主力已突围!”
野狼谷失守?五千精锐尽殁?耶律达只觉眼前一黑,喉头涌上腥甜。
他精心布下的围城之局,东面被“铁雨”撕开裂口,西面要隘竟被一举击破!
“再报——”又一斥候浴血奔入。
“赤阳军主力与一支‘虎’字旗精锐押我军俘虏,正朝王旗大营突进!”
耶律达身形一晃,黄金匕首铿然坠地。
“冲着……本王来了?”他声音干涩发颤,眼底首次浮现无法掩饰的惊惧。
秦文在城内,大虎与赤阳军自外合围……这是要直取他的王帐?
“传令!中军全军集结!护驾!”耶律达失态嘶吼,从容尽失,如陷绝境的困兽,“拦住他们!苏和!调兵!快调兵!”
苏和面色如纸,冷汗涔涔,拔刀冲出帐外厉声传令。
北燕中军大营霎时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与恐慌。
寒风卷着血腥掠过城头。
秦文远眺东门外溃散的蛮军营寨,又望向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