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目想象这物件在人群密集处炸开的景象——铁砂如暴雨倾泻,避无可避。
即便以他现代人的心志,也不免生出几分寒意。
这超越时代的杀器,本该晚千百年才现世。
“天亮前,至少要备齐三百个。”
他声音沉静却不容犹豫,“全部配给改好的投石车。”
工匠们齐声应下,手下动作更快了。
炉火映着一张张沾满汗渍和煤灰的脸,这群人正在为即将到来的黎明,铸造着来自地狱的问候。
赤阳城东,蛮族中军大帐内一片狼藉。
碎酒坛、掀翻的案几、撕破的羊皮地图散落各处。莫西如困兽般踱步,狼皮大氅歪斜,金冠不知丢在何处。他双眼通红,喘息粗重。
“废物!全是废物!”
他突然踹翻脚边的铜盆,刺耳声响惊得帐内将领齐齐一颤,
“耶律达这杂种!拿我当刀使,当看门狗!秦文钻进了城,弄出这么大动静,他倒躲在后面看戏!”
越说越恨,他抓起镶宝银壶狠狠砸向帐壁。
“都是秦文!若不是他,我早该名正言顺坐上汗位!何至于像贼似的被长老指指点点,看耶律达的脸色!”
酒液从凹坑处汩汩流出,帐中弥漫酸腐气味。
几名心腹将领垂首不语。
他们手上沾着弑父的血,早已没有退路。
可耶律达的逼迫、秦文的威慑、各部族暗中的离心……每一样都令人窒息。
“大汗……”一位年长将领硬着头皮开口,
“耶律达命我部主攻东门,限期三日。强攻只怕……”
“怕什么?怕死吗?”
莫西猛地转身,赤红双眼死死瞪来,
“打不下赤阳城,耶律达会放过我们?别忘了,阿善公主还在城内。”
这一句阿善公主,直接让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
他们知道,自己都是叛徒,只有真正的改朝换代,才能保住自己的命。
“没退路了!只能打!就算用尸体堆,也要在三天内踏平东门,把秦文碎尸万段!”
他喘着粗气,声音癫狂:
“传令!明日拂晓,全军强攻东门!第一个登城者,赏千金,奴百人!畏战后退者,杀无赦!督战队给我盯着,敢退者立斩!”
众将心底发寒,相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绝望。
“等一下,就先让那些运送粮草的,大梁的人员先上,踏着他们的尸体攻城。”
原来莫西这次粮草准备的并不充足,在秦城周边征了一批民夫,都是大梁人。
现在他要让这些人当炮灰。
“遵命。”众人退去后,莫西颓然跌坐,抓起半坛残酒仰头痛饮。
酒液烧喉,却压不住心中翻涌的恨与惧。
他恨耶律达的利用,更恨秦文夺走他的一切,恨阿善公主逃跑的太快。
“秦文……”他摔碎酒坛,眼中怨毒如火,“明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赤阳城南城楼上,寒风卷过垛口,吹动秦文的黑色大氅。
他独立女墙后,如一尊凝固的雕像,目光沉沉投向城外连绵如海的敌营。
东面蛮族营地的喧嚣火光,在夜色中格外刺眼。
脚步声自身后来。阿善走近,脸色仍苍白,眼神却已恢复锐利:
“都安排妥了。改装床弩十二架,投石车八架,全部就位。”
“既然莫西不识趣,明天让他感受下,来自我秦文的礼物。”
“东家。”
阿善公主不知何时,来到秦文身边。
“你这个方法真的可行吗?”
阿善虽然见识过秦文的能力,但是在这断粮,没人,没士气的情况下,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
现在的内心悔恨不已,她不应该给秦文发出求助。
但是那个时候,她最想见的人,就是秦文。
“放心吧,有我。”秦文看了一眼阿善,已经憔悴的不像个样子,失去了草原公主的霸气。
“我一定要手刃莫西,为父报仇。”
阿善突然对着莫西的大帐,喊出了这句话。
秦文未回头,只微微颔首。
他的视线仍锁着东方,仿佛能穿透夜幕,看见莫西帐中的疯狂,看见野狼谷口的惨烈。
看见工棚内炉火映亮宋恒沾满黑灰却狂热的脸。
时间在风中无声流逝。
城上城下,一片死寂,唯闻风声呜咽。而这寂静之下,火山即将喷发,弓弦早已拉满。
秦文缓缓抬手,指尖划过冰冷气流。
他望向天际,墨色边缘已渗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灰白。
黎明将至。
他唇角无声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