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虎性子最烈,忍不住插话道:
“大哥说得是!听说如今高卢人和不列颠人,早就不是当年的跟班了,已经骑到了西班牙、荷兰、葡萄牙人头上,在极东那片新大陆上打得不可开交,争夺霸主之位。
他们连自己人都能刀兵相向,咱们要是挡了他们的路,定然会联手对付咱们!”
“没错。”
郑洪逵点点头,补充道,
“咱们的商船队常年往返于南洋与大明之间,沿途的补给点、商埠,大多靠近欧罗巴人的据点。
一旦开战,他们只需派出几支舰队在必经之路埋伏,咱们的货物、船只,甚至船员,都可能遭遇不测。
这些年积攒的家业,不能就这么白白葬送。”
郑芝豹则更关注弘光朝廷的态度:
“弘光朝廷一心想借咱们的手消灭南洋联军,却对欧罗巴人的威胁视而不见,说不定还想坐收渔翁之利——
等咱们与欧罗巴人两败俱伤,他们再出手收拾残局,夺取海上霸权。
这种如意算盘,咱们可不能让他们打响。”
郑芝龙缓缓点头,兄弟们的担忧,正是他连日来辗转反侧的根源。
“森儿在信里说得明白,崇祯皇帝尚在,大明正统未绝,天子亲军强悍,扩地万里。
弘光政权不过是南方的割据势力,迟早会被北直隶的朝廷平定。”
他站起身,走到厅中悬挂的海图前,指尖点在福建与南洋之间的海域,
“咱们现在的选择,不仅是要不要出兵,更是要站在哪一边。
帮弘光,是与欧罗巴人结仇,更是与北直隶的大明正统为敌;
不帮,又会得罪弘光,在福建的立足之地可能不保。”
厅内再度陷入沉寂,烛火摇曳,将众人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忽明忽暗。
郑家在福建经营十几年,早已不是单纯的海盗或商人,而是手握海上霸权、影响一方局势的势力。
每一个决策,都关乎家族的生死存亡,容不得半分轻率。
郑芝龙望着海图上密密麻麻的航线与据点,心中愈发清晰——
他必须在弘光政权、欧罗巴人、北直隶朝廷之间,找到一条既能保全家族利益,又能顺应时势的道路。
而郑森的信,无疑为他指明了最重要的方向:
大明未亡,正统尚存,这或许才是郑家最该把握的机遇。
郑芝龙指尖重重敲在海图上流求海域的位置,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与清醒:
“咱们自家人知自家事,别被外头‘料罗湾大胜荷兰’的虚名骗了。
当年那一战,咱们出动可战舰船二百六十艘,荷兰不过三艘盖伦船,加三十艘南洋海盗的破船,最后咱们折损了六十多艘广沧船,荷兰只丢了一艘盖伦船、二十艘破船,这仗才算落幕。”
这话一出,厅内兄弟几人皆是面色凝重——
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大捷,竟是这般“惨胜”。
郑芝龙继续道:
“战后我不得不跟荷兰人签和平条约,表面说互不干涉,看着平等,实则咱们输得彻底。
小流求周围海域本是福建水师的地界,可条约一签,荷兰商船能自由航行,咱们反倒丢了近海的话语权。”
这些年郑家虽没停下扩充实力的脚步,新造了不少舰船,也添了些新炮,可短板依旧致命。
“葡萄牙人精明得很,只肯把旧式佛郎机炮卖给咱们,新式火炮半字不提。
咱们能造船、能仿炮,却没本事改进火器,只能被他们攥着命脉。
后来还是借着荷兰与西班牙的矛盾,才从马尼拉勉强买了一批火器,聊胜于无。”
谈及大明崇祯朝,郑芝龙眼底掠过一丝失望:
“朝廷积弱多年,别说帮福建水师造大船、强火炮,就连军饷都常常拖欠,根本指望不上。
若不是父亲执意要守南安祖宅,我早想带着船队离开大明,去流求、倭岛自立门户,做一方霸主,总好过在这里受各方掣肘。”
铺垫已毕,郑芝龙收敛神色,抛出了思虑多日的决策,语气不容置喙:
“眼下局势不明,咱们不能冒进,先收缩防线,稳扎稳打。
第一,收缩广东的商业贸易,把咱们在广东的陆地贸易团队全部撤回来,海上商路也暂时收缩,只保留福建至倭岛、流求的核心航线,避开欧罗巴人的锋芒,减少商船遇袭的风险。”
“第二,征兵练兵,大力发展陆地兵力。”
他目光扫向郑洪逵与郑芝豹,
“这事就交给洪逵和芝豹,你们二人统领新兵,在南安、泉州一带布防,既要守住祖宅与福建腹地,也要防备弘光朝廷借机拉拢或打压。”
“第三,对付唐王,只能虚与委蛇。”
郑芝龙语气凝重,
“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