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再盲目地反复试错,而是围在记录旁,像破桉一样分析数据,寻找规律。
几天下来,他们发现卡涩多发生在某几个特定的凸轮角度,且与飞轮转速达到某个临界点时关联密切。
问题的焦点,逐渐锁定在凸轮加工的精密度和几个传动部件在高速运转下的微小形变上。
“是公差!”石柱勐地一拍大腿,用上了周廷玉课上讲的术语,“每个零件单独看都还行,但凑在一起,这点点误差积累起来,高速时就不够用了!”
找到了根源,解决的方向就清晰了。
他们重新设计了几个关键凸轮,要求匠人以最高标准,使用新的打磨工具进行精加工,确保轮廓曲线绝对平滑、角度精准。
同时,对承受主要力量的连杆和轴承座进行了加固,减少形变。
这个过程耗费了更多的时间和心力,但这一次,没有人再焦躁抱怨。大家默默地埋头苦干,一次次测量,一次次调整,仿佛在雕琢一件绝世艺术品。
就在织机项目埋头攻坚的同时,西山煤矿的捷报已然在京城掀起了波澜。
工部侍郎陈实亲自撰写的、附有详实运行数据的奏报,被皇帝李君泽在朝会上当众宣读。
那远超人力、持续不断的排水能力,那解放矿工劳力、开启深层矿藏的现实效益,像一块巨石投入沉寂的湖面,激起了千层浪。
支持叶明的官员扬眉吐气,趁机进言,盛赞“实学”之利,请求扩大蒸汽机应用。而守旧派们,面对这铁一般的事实,一时难以在“有用无用”上直接反驳,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张迁脸色铁青,在退朝后,对着几位心腹门生沉声道:“不过是一汲水之器,侥幸成功,何足道哉?岂能因此便乱了国家取士之根本大法?尔等需加紧联络各地清流,上书言事,绝不能让此风气蔓延!”
然而,技术的威力一旦展现,其影响便难以遏制。
京畿乃至周边地区的矿主、大型工坊主,纷纷派人到格物院打听蒸汽机的情况,询问定制可能。
格物院门庭若市,与昔日门可罗雀形成鲜明对比。甚至连内府监都派人来,询问是否能将蒸汽机用于皇家庄园的灌溉或工坊。
压力,无形中转移到了守旧派一方。
半个月后,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格物院织机项目组所在的工坊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经过反复优化和精密调整的新部件已经全部安装到位。
石柱站在织机前,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身旁的组员李文和王鑫。李文点了点头,示意计算无误;王鑫检查了一遍所有润滑点,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开始!”石柱沉声道。
一名学员开始均匀地摇动飞轮,模拟动力输入。
织机启动,综框在改良后的凸轮组驱动下,平稳、准确、无声地依次起落,梭口清晰。梭子被投梭机构勐地弹出,带着纬线,如一道流光,精准地穿过梭口!
“卡嗒!”一声清脆的扣纬声,筘座将纬线压实。
第一根纬线,成功织入!
没有卡涩!
飞轮转速被学员逐渐加快,织机的运行依旧平稳,只有梭子飞行和扣纬的富有节奏的声响。
“嗖——卡嗒!嗖——卡嗒!” 声音越来越密集,如同欢快的鼓点。
一块致密、平整的棉布,开始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织机上缓缓成型!其速度,比起旁边那台由“铁牛”带动的旧式织机,快了何止三成!而且操作明显简化,只需一名织工看管投梭和经纱即可。
工坊内安静得只剩下织机运行的声音,所有人都屏息看着那飞速增长的布匹,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成功了!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成功!
石柱紧紧攥着的拳头微微颤抖,眼眶瞬间红了。李文激动地拿出算盘,飞快地计算着单位时间的产量,嘴里念念有词。
王鑫则绕着织机,听着运行声音,检查着各部位温度,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消息立刻传遍了格物院。叶明、周廷玉、陈实,甚至正在讨论收割机方案的孙旺,都赶了过来。看着那台高效运转、织出平整布匹的新织机,所有人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石柱,你们立了大功!”叶明重重地拍了拍石柱的肩膀。周廷玉抚须笑道:“此织机若推广开,我大庆布匹产量将大增,于国于民,善莫大焉!”陈实更是直接道:“此机结构巧妙,效率卓着,当尽快绘制标准图样,择机推广!”
皇帝李君泽很快便收到了格物院第二项成果成功的禀报。他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尤其是听说这新织机竟出自一个原本身份低微的铁匠学员之手后。
三日后,李君泽竟轻车简从,亲自驾临格物院!他只带了贴身内侍和少数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