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那张万年寒冰般的脸上,首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
那双淡漠的、仿佛映照着轮回井的眸子,微微睁大了一些,里面闪过难以置信的惊愕,以及……一丝极其复杂的、如同冰层裂痕般的震动。
他看着我,嘴唇微动,一个几乎脱口而出的名字,被硬生生止住。
因为此刻的我,顶着的,是魔君重霄的皮囊。
但我认得他。
纵然黄泉死气加身,纵然帝袍威严冰冷。
我也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是……
明明应该在渊亭境最终一战时,坠落深渊、生死不明的……
我的二哥。
明池。
他竟然……成了新的黄泉之主?
还站在了……天帝那一方?
为什么?
渊亭境陷落时,他坠落深渊……是天帝救了他?扶植他?
还是……他付出了某种我无法想象的代价,才换取了这黄泉之主的权柄?
无论哪一种,他此刻的出现,都意味着彻底的绝望。
但……
就在那绝对漠然的目光深处,就在那冰封般的瞳孔最底层,我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完美隐藏的——痛苦。
以及一种……近乎决绝的暗示。
那眼神,太像了。
像极了当年在渊亭境,他指挥龙族术士团时,那种专注到极致、不惜一切也要达成目标的模样。
一个荒谬却又无比强烈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挣扎出的火星,猛地照亮了我几乎彻底死寂的心湖——
他在伪装!
他必须伪装!在天帝眼皮底下,任何一丝情绪的泄露,都可能万劫不复!
而他此刻的出现,手持黄泉权杖……并非为了协助天帝彻底灭杀重霄残魂,而是为了……掌控轮回!为了……那一线极其微弱的、或许能保住重霄魂魄不彻底湮灭的可能!
他是在告诉我,相信我,配合我,赴死。
赴这一场,看似必死的局。
巨大的酸楚和决绝的浪潮瞬间淹没了我的所有迟疑。
我明白了。
我顶着重霄的皮囊,缓缓抬起头,迎向那煌煌天威和幽冥死气。
脸上属于魔君的邪戾与疯狂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浓浓嘲讽的平静。
“天帝老儿,”我开口,声音嘶哑,却用尽了重霄那惯有的、带着玉石俱焚意味的腔调,“想要我魂飞魄散?那就来吧!看看你这三界共主,今日能否将本君最后这点念想,也彻底碾碎!”
我张开双臂,非但没有防御,反而彻底放开了对这具魔躯的掌控,甚至主动引导体内那虚浮的魔元和七把破军刃的力量,使其散发出更加刺目、更加“诱人”的毁灭气息!
仿佛在说:看,这就是魔君重霄最后的反扑,这就是他全部的残余!来啊!毁灭他!
“冥顽不灵!”天帝冰冷的声音落下,那柄金色的审判之矛骤然光芒万丈,携带着净化万物的恐怖力量,轰然射下!
与此同时,黄泉之主明池,也举起了手中的幽冥权杖。
权杖顶端的幽冥鬼火骤然暴涨,化作一道深不见底、仿佛连接着轮回尽头的黑暗漩涡!
漩涡中传来无尽的吸力,并非针对肉身,而是直指魂魄!
那是黄泉的力量,要拘拿、要审判、要投入轮回!
但他的权杖,微妙地偏转了一个极其细微的角度。那轮回漩涡的核心吸力,绝大部分,精准无比地对准了我胸前心窍——那温养着重霄一魂的地方,以及那七把环绕的、封印着他七魄的破军刃!
而对着我这具“魔君”皮囊本身的,反而是一种相对温和的、更侧重于“剥离”而非“毁灭”的力量。
果然如此!
他要在天帝毁灭性的神光落下之前,抢先一步,将重霄的魂与魄“拘走”!打入轮回!这是唯一能在天帝眼皮底下保住重霄不彻底形神俱灭的方法!
至于我这具“魔君”的皮囊和里面属于“明棠”的残魂,就成了必须被牺牲的、掩人耳目的祭品!
我没有丝毫抵抗。
甚至主动散去了最后一丝护体的力量,彻底拥抱那降临的毁灭与轮回。
“轰——!!!”
金色的审判之矛率先轰击在我完全开放的胸膛上!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爆发!
我感觉这具魔躯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都在那纯粹的神光下飞速消融、汽化!
属于重霄的魔元发出凄厉的哀嚎,被彻底净化、湮灭!
几乎在同一时刻,黄泉权杖的黑暗漩涡笼罩而下!
那股强大的、针对魂魄的撕扯力传来!
我清晰地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