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过后,是死一般的麻木。
我蜷缩在黑色礁石上,许久,许久,直到四肢百骸都冷得如同这归墟的顽石。
指尖深深抠进地面,直至鲜血凝固。
我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撑起了身体。
脸上魔气塑造的苍白依旧,属于重霄的邪戾轮廓未改,但那双眼睛深处,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碎裂,又以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偏执的方式重新凝固。
我看了一眼那些瑟缩在不远处、惊疑不定望着我的族人们。
他们眼中,此刻的“魔君”气息恐怖,状态癫狂,令人不敢靠近。
这样……也好。
我抬起手,甚至不需要刻意调动,体内那因极致悲痛而死寂的龙魂,以及重霄留下的、那丝与我护心龙骨共鸣的魔元,自行流转起来。
指尖划过虚空,古老的龙族符文混合着归墟之地本身的寂灭之力,自我指尖流淌而出,化作一道横亘天地的灰蓝色光幕,缓缓将那群惊慌的族人笼罩、隔绝。
“魔君重霄……”有人似乎想说什么。
“闭嘴。”我的声音嘶哑冰冷,完全不同于重霄的暴戾,也不同于我以往的清冷,而是一种失去一切后的、毫无波澜的死寂,“待在里面,除非我死,或者我来接你们,否则永世不得出。”
光幕彻底合拢,将他们的惊呼、疑惑、恐惧尽数封存其中,化作归墟迷雾里一座无声的墓碑。
做完这一切,我弯腰,捡起了地上那柄嗡鸣不止的七杀剑。
剑身冰冷,残留着他最后的温度和决绝。
没有迟疑。
我握着七杀,转身一步踏出了归墟。
……
战场依旧。
只是比之前更加死寂,更加破碎。
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沉淀在空气里,粘稠得令人作呕。
破碎的神甲、断裂的兵刃、以及难以分辨形态的残骸四处散落。
曾经汹涌的恶鬼潮水早已退去,只留下被净化后的缕缕黑烟和满地狼藉。
天帝的金辇悬浮于空,神光依旧威严,却仿佛也带上了一丝鏖战后的沉闷。
我的目光,如同最冷的冰,扫过这片焦土。
然后,定格在战场最中心。
那里,一团极其微弱、几乎要随风散去的暗红色光晕,正如同风中残烛般明明灭灭。
光晕中心,隐约可见一个更加淡薄的、蜷缩着的虚影——那是重霄残存的一魂,依靠着魔君本源最后的不甘和执念,强撑着未曾立刻彻底湮灭!
而在那魂影之畔,光华尽失的琉璃诛魂剑,正静静躺在血污之中。
那是“明棠太子”自刎的证明。
心脏像是又被狠狠剜了一刀,痛得几乎让我窒息。
但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握着七杀剑,一步一步,朝着那团微光走去。
脚步踩在焦黑的土地和破碎的骨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死寂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清晰。
天帝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那目光里带着一丝审视,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他似乎在想,这个魔君去而复返,意欲何为。
我没有理会那足以让万物战栗的注视。
只是走到那团微光前,缓缓蹲下身。
伸出那只属于“重霄”的、苍白冰冷的手,极其轻柔地,虚虚拂过那蜷缩的、即将消散的魂影。
仿佛感应到我的气息,那魂影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阿……棠……”
一个几乎无法捕捉的、破碎的意念,断断续续地传来,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确认般的眷恋。
就这一丝眷恋,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成了支撑我走下去的唯一支柱。
我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冰冷的疯狂和决绝。
“以吾龙族太子之血为引,”我划破掌心,金色的血液滴落在七杀剑身之上,那血液中竟奇异地带上了我护心龙骨离体后残存的本源气息和重霄灌入的魔血力量!
“以万物终结之地归墟之力为源,”周身归墟的寂灭气息被强行引动,灰蓝色的光芒自我体内弥漫而出!
“七杀为骨,龙魂为契!”
我双手握住七杀剑,猛地将其高高举起!
体内所有力量——残存的龙元、虚浮的魔气、归墟的死寂、乃至燃烧生命和灵魂带来的最后光辉——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
“裂!”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那柄伴随重霄征战、饮血无数的魔兵七杀,竟从中间硬生生断裂开来!但断裂并非毁灭,而是重塑!
断裂的剑身在空中扭曲、变形、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