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回家!拿钱!”
“备马!现在就去!”
“不能让王家把好人都挑走了!”
刚才还同仇敌忾的联盟,瞬间土崩瓦解。所有人像是被点燃了尾巴的耗子,不顾体面地向外冲去,甚至为了抢道而互相推搡。
王珪看着这混乱的一幕,脸上没有丝毫得意,只有一片惨然。
他知道,从今晚开始,他们这些所谓的世家,都成了太子殿下那架战车上,被捆得最结实的牲口。
……
第二天,天还未亮。
渭水北岸,已经是人声鼎沸,火把通明。
数不清的马车堵塞了通往河岸的道路,一个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世家管事、甚至家主,都亲自下场,带着账房和护卫,红着眼睛,挤向那些挂着价目表的帐篷。
“三百个!三百个壮丁!我们崔家要了!”
“放屁!我们郑家先来的!这五百人,我们包了!这是十年的租金,现银!”
“抢什么抢!没看到价目表吗?技术工种,现场竞拍!那个叫乌达的铁匠,我们卢家出价每年五百文!”
“我出六百文!”
房遗爱站在一个高台上,手里拿着一个铁皮卷成的喇叭,声嘶力竭地维持着秩序。
“排队!都他妈给老子排队!谁敢插队,直接取消资格!”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买卖人口的生意,能火爆到这种程度。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承乾,正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隔着窗帘,静静地看着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闹剧。
秦怀道站在他身边,低声汇报。
“殿下,一个时辰内,三万青壮,五千工匠,已经全部被预定了出去。十年租金,合计一千二百万贯,已经全部存入皇家银行的‘归化基金’账户。”
“嗯。”李承乾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另外,按照您的吩咐,铁道兵团派出的三千名督察,已经随第一批劳工,进驻各大世家的工地。他们的职责,是监督条款执行,以及……记录所有劳工的表现。”
李承乾终于放下茶杯。
“告诉他们,孤要一份名单。那些最桀骜不驯的,最不服管教的,和那些最聪明,学汉话最快的,都给孤记下来。前者,送到登州给阿史那隼。后者,送进新开的‘归化扫盲学堂’。”
“喏!”秦怀道领命而去。
马车里,只剩下李承乾一人。
他掀开车帘,看着河对岸那些被“租”出去的突厥人,一个个被戴上统一的木牌,由那些曾经的敌人,押送着,走向工地、矿山、采石场。
他们脸上,是麻木和茫然。
把狼变成狗,需要几步?
第一步,打断它的傲骨,让它知道反抗只有死路。
第二步,给它一碗肉,让它知道顺从才能活。
第三步,把它和它的后代分开。老的,就让它干活干到死。小的,教它我们的话,穿我们的衣服,读我们的书。
不出三代,草原上就再也没有狼了。
只有一群长着狼的模样,却摇着尾巴的大唐田园犬。
……
太极宫。
李世民听着内侍汇报渭水边的盛况,久久无言。
他感觉很荒谬。
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士族对抗,一场可能引发兵变的民族矛盾,就被他儿子用一场……近乎羞辱的“招聘会”,给化解了。
不,甚至不能叫化解。
他是把所有矛盾,都搅在了一起,变成了一盘生意。
一盘所有人都骂骂咧咧,却又不得不抢着去吃的生意。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让他进来。”
李承乾走进大殿,身上还带着清晨的寒气。
“阿耶,钱,我给你赚回来了。人,我也给你安排好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谈谈我的事了?”
李世民看着他:“你的事?你还有什么事?”
“海军啊。”李承乾理所当然地开口,“登州那边,郑和的信一天三封地催。船坞建好了,图纸也到位了,可就是没木头,没铁。我总不能让他带着工匠,用嘴去造船吧?”
李世民皱起眉头:“工部不是已经调拨了木料和矿石过去吗?”
“不够。差远了。”李承乾走到堪舆图前,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道,“阿耶你看,我们最好的铁矿,在北边。最好的造船木料,在南边的深山老林里。开采、运输,都需要海量的人力。现在天寒地冻,我们大唐的子民,谁愿意去干这个?就算愿意,工钱谁给?”
李世民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好像……明白了。
李承乾转过身,脸上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
“可现在,我们有人了。”
他从怀里掏出另一份奏章,递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