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于阗,已俨然成为一座大军营。帐幕连绵,号角相闻,兵士操练之声此起彼伏,一派秣马厉兵、斗志昂扬的景象。
正当此时,一阵急促马蹄声自远而近,只见李泌在一队唐军护卫下驰骋而来。
他满面风尘、汗透衣背,却丝毫未停,直奔帅府。至府前翻身下马,将缰绳抛予随从,略整衣冠,便昂首快步踏入。
帅府之内,李乾正与诸将商议下一步作战方略。见李泌疾步走入,李乾展颜笑道:“李泌,你可算到了!”
此番大战关乎国运,堪称两国决战,李乾早已期待这位智谋之士前来共商大计。
“参见大帅。”李泌气息未定,向李乾行礼。
“不必多礼。看茶。”李乾挥手示意,裴厚应声而去。
“见过各位将军。”李泌又向帐中诸将抱拳致意。
“李先生!”众将虽见其年轻,却皆知他才略超群、名重一时,无人敢怠慢,纷纷回礼。
裴厚奉上茶水。李泌连赶数日路程,早已口干舌燥,一闻茶香便喉头滚动,接过后也顾不得仪态,仰首牛饮,咕咚几声便将一盅茶饮尽。
“呼——痛快!”李泌以袖拭唇,长舒一口气,连打几个水嗝,神情顿舒。
“入座说话。”李乾命裴厚再搬一案,李泌称谢坐下。
“大帅急召在下前来,不知有何要务?”李泌心知军情紧急,直言相问。
“情形如此。”李乾遂将当前局势扼要说明。
“哦?这侯赛因·优福竟通晓我华夏兵策,还以‘阳谋’反制……有意思,当真有意思!”李泌初时讶异,随即面露赞叹,“这一手阳谋,用得着实不简单。”
一个大食将领,不仅深谙华夏兵略,更能将“阳谋”运用至此,实属难得。
就连李乾、李泌、郭子仪等人,心下也不得不承认:侯赛因此番谋划极为高明,即便彼此为敌,亦令人心生佩服。
“正是如此。”帐中诸将纷纷附和。
“不知大帅已有何策?”李泌望向李乾,目光中带着期待。他素知李乾多谋善断,极富韬略。
“眼下仅有些初步构想,尚谈不上完整方略。”李乾微挑眉头,肃容道,“如此大战,非一人之智可决。正要听听诸位见解,共商大计。”
“大帅虚怀若谷,集思广益,李泌佩服。”李泌对李乾此举深为赞同。
“李泌,且说说你的高见。”李乾目光炯炯,直视李泌。
帐中诸将皆知李泌才思捷出、谋略非凡,所言必非常论,无不凝神屏息,静待他开口。
“大帅,我以为眼下之势,正如两位高手对弈,彼此手中有多少棋子、作何布局,心中都已了然。”李泌眉头微锁,沉吟而言。
“此言极是!”众将纷纷颔首称是。
侯赛因所用,正是阳谋。何谓阳谋?便是将计谋明示于对手,对方却因要害被制,明知是局也不得不入。
他以龟兹为饵,正是要逼李乾调集唐军前往决战,意图借此全歼唐军主力。
而李乾同样希望寻一合适战场歼灭大食军力,侯赛因选定龟兹,反倒正中他的下怀。
双方皆明晰对方意图,也清楚彼此兵力与优势所在。正如棋局,子力相当、棋路明朗,胜负之手,唯赖更深一筹的谋算。
“既如对弈,双方棋路皆明,欲胜此局,唯有依靠‘算计’二字。”李泌一言道破关键。
“算计!说得好!”帐中再度响起一片赞同之声。
既成阳谋之局,阴谋诡计已难奏效。唯以更高明的战略筹划,方可决胜于沙场。
“大帅,请容在下剖析一番敌我优劣。”李泌向李乾拱手请示。
“但说无妨。”李乾微微颔首。
“棋局如战场,战场亦如棋。棋决胜负,在于算路;战定输赢,在于优劣。”李泌言语精辟,继续道,“战场之优,体现在兵力、装备、训练、军心、士气、信念、统帅之才……请容我一一道来。”
众将不由得屏息凝神,目光灼灼,静待李泌剖析。
“先说统帅之才,我以为,双方在此项上难分高下。”李泌此言一出,略显惊人,却道出实情。
“侯赛因·优福出身奴隶,却凭自身才能一步步登上大食东方总督之位。他所倚仗的并非家世,而是一场场血战、一次次生死搏杀中累积的战功与经验。”
尽管身为敌手,李泌仍不吝赞词,“他精通兵法,百战余生,用兵极为老练,令人叹服。更兼他杀伐决断、心狠手辣,在安国、康国等地屠戮百万、流血漂橹,却从未皱眉。其心坚如铁石,如此刚硬心性,恰是最适合统兵之人。”
慈不掌兵,统帅确需铁石心肠。侯赛因这般冷厉决断,确为统兵之上选。
“嗯。”尽管痛恨此人,众将仍不得不微微点头,承认李泌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