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之目光锐利,直视李信:“然则,根基虽立,却尚浅薄。太子、武王、晋王,三位殿下经营多年,势力根深蒂固,却远未伤及根本。其党羽遍布朝野,爪牙潜伏暗处,犹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殿下如今,仍需韬光养晦,隐忍为上!切不可因一时关切,而操之过急,授人以柄!望殿下…周知!”
李信听着穆之冷静而透彻的分析,脸上的忧色渐渐被凝重取代。他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袅袅的热气,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先生所言,字字珠玑,句句肺腑。我…明白了。是我一时情急,思虑不周。先生放心,我自当谨记先生教诲,深居简出,静待时机。”
穆之微微躬身:“殿下能如此想,乃社稷之福。”
两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朝中近况与几位亲王的动向,李信便起身告辞。穆之亲自将他送至书房门口,看着那道黑色的身影再次融入夜色,消失在回廊尽头,才缓缓关上门,眉宇间的凝重却丝毫未减。
后续几日:
楚墨渊的恢复速度令人欣慰。在独孤慕雪寸步不离的精心照料和郡主府源源不断的珍贵药材滋养下,他体内的暴乱真气被逐渐梳理压制,断裂的经脉也开始缓慢修复。虽然距离恢复全盛时期尚远,但已能下床缓慢行走。独孤慕雪亲自安排车驾,在一队精锐亲卫的护送下,将楚墨渊送回了戒备森严的楚府静养。临行前,楚墨渊虽未多言,但看向独孤慕雪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深沉的意味。
林远也终于能靠着软枕坐起身来,虽然说话依旧费力,胸口也时时作痛,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婉儿终于能稍微松一口气,脸上也多了些笑容,只是眼底的疲惫依旧清晰可见。
轩辕一刀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老酒鬼模样,终日抱着他那扁酒葫芦,在偏厅的躺椅上哼哼唧唧。医官换药时,他疼得龇牙咧嘴,骂骂咧咧;不疼的时候,就眯着眼望着窗外,浑浊的老眼里是深不见底的落寞。那身曾经睥睨天下的功力,如同指间流沙,一去不返,只留下这副残破的躯壳和满腔无处宣泄的苍凉。
陆羽柔则成了最忙碌的人。她肩伤已愈,便主动接过了许多照料伤员的事务。帮着婉儿给林远换药、喂饭,盯着轩辕一刀按时喝药(虽然老家伙总是偷奸耍滑),还要不时去阿月房间查看情况,与医官沟通。她如同一只不知疲倦的蝴蝶,在几个房间之间穿梭,用她的明媚与坚韧,为这沉重的氛围带来一丝鲜活的暖意。
至于阿尔忒弥斯…
她依旧静静地躺在昏暗的房间里,如同沉睡的冰雪精灵。呼吸微弱而平稳,却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护心丹的药力在持续维系着她的生机,医官们用尽手段,也只能勉强压制住那玄阴蚀心毒的蔓延,无法将其根除。
穆之每日从大理寺衙门归来,无论多晚,无论多累,总会先到阿月的房间。他会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屏退旁人(除了寸步不离的阿阮),静静地看一会儿她沉睡的容颜。然后,他会用低沉而平稳的声音,向她述说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朝堂上的纷争,大理寺接手的棘手案件,林远又多吃了一碗饭,轩辕前辈今天又偷喝了多少酒被陆羽柔逮到训斥…有时,他也会说起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说起上京城新开的茶楼,说起御花园里新开的秋菊…
他的声音不高,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阿阮默默地守在一旁,看着穆大人握着小姐冰凉的手,低声细语,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知道,穆大人是在用这种方式,试图唤醒沉睡的小姐,也是在用这种方式,倾诉着他内心的担忧与…那份深藏不露的情愫。
日子,就在这伤痛、等待与无声的守候中,一天天流逝。长乐宫的血雨腥风似乎已经远去,但留下的伤痕与暗流,却远未平息。余烬之中,温情脉脉,却也暗藏杀机。前路,依旧漫长。
数日后,负责清理乐清山崩塌废墟、搜寻失踪人员的官兵,在距离长乐宫入口甬道不远的一处隐蔽山坳中,发现了一具被雨水冲刷得几乎面目全非的尸体。尸体身着钦天监监正的深紫色官袍,虽已腐败不堪,但腰间悬挂的钦天监令牌和随身携带的罗盘碎片,以及其身旁散落的、刻有“袁”字的玉佩残片,最终确认了其身份——正是钦天监监正,袁天风。
尸检结果显示,袁天风死于一种极其阴毒狠辣的指力,后心要害处有一个深可见骨的焦黑指洞,周围经脉骨骼尽碎,死状凄惨。其死亡时间,远在穆之小队进入地宫之前。显然,这位真正的袁监正,在抵达乐清山不久,便已遭了顾朝夕的毒手,并被伪装成他的模样潜入队伍,最终在关键时刻发动了那致命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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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发现,让穆之等人心中更添沉重。袁天风,这位无辜的老者,也成为了这场围绕长乐宫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