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一把抓过名册,蹲在地上,手指点着上面的名字,小声地念叨起来:“弘吉剌部哈斯勒,三百人;郭尔罗斯部腾格尔,两百五十人……”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原本攥着匕首的手,此刻死死抠着名册的边缘,连指甲缝里都嵌进了羊皮纸的纤维。
阿依娜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朱祁钰端着奶茶,目光落在娜仁托雅的背影上,眼神深邃。帐内的将领们互相递了个眼色,也都沉默着,没有人出声打扰——他们都想看看,这个被母亲的光环笼罩着的小姑娘,到底能不能拿出点真本事。
一盏茶的时间很快过去。娜仁托雅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将名册抱在怀里,虽然声音还有些发颤,却比刚才坚定了不少:“我……我记住了。现在各部兵力加起来三千一百人,能直接调动的战马两千五百匹。对付乃蛮部残部,我觉得可以……可以让弘吉剌部的哈斯勒带骑兵袭扰他们的粮草营,郭尔罗斯部的腾格尔守住东边的水源地,再让杜尔伯特部的人去劝说那些逃过来的牧民,让他们给乃蛮部的亲友带话,说归顺咱们有饭吃……”
她说得磕磕绊绊,甚至有些地方前后矛盾,比如让缺乏训练的杜尔伯特部去执行劝降任务,显然考虑不周。有几个将领忍不住想开口反驳,却被阿依娜用眼神制止了。
等娜仁托雅说完,阿依娜才缓缓开口:“想法不错,但漏洞太多。哈斯勒的骑兵虽然勇猛,可乃蛮部粮草营有五百人守卫,他只带三百人去,若是被包围了怎么办?腾格尔守住水源地是对的,可你没给他们配弓箭手,乃蛮部要是用骑兵冲锋,他们根本挡不住。还有杜尔伯特部,三位长老本身就不合,你让他们去劝降,说不定还会被乃蛮部的人策反。”
每一句话都戳中了娜仁托雅的要害。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抱着名册的手越来越紧,眼泪差点又掉下来,却硬生生憋了回去。她知道阿依娜说得对,自己刚才的想法确实太草率了,可她不想就这么认输。
“那……那你说该怎么办?”娜仁托雅咬着嘴唇,声音低低地问。
阿依娜走到舆图前,拿起一支炭笔,在上面快速勾勒起来:“第一步,让李谦带着两百归顺的牧民,装作逃荒的样子混入乃蛮部粮草营附近,摸清他们的布防和换岗时间——李谦熟悉乃蛮部的方言和习俗,最合适做这件事;第二步,哈斯勒带三百骑兵,半夜从侧翼突袭,不要恋战,烧了粮草就撤,吸引乃蛮部的注意力;第三步,腾格尔带两百人守住水源地,我再从我的人里调一百弓箭手给他,组成防御阵型;第四步,你亲自去杜尔伯特部,先解决他们和郭尔罗斯部的牧场冲突,把那三位长老拧成一股绳——只有他们服你了,才会真心帮你劝降。”
她的思路清晰,步步为营,连细节都考虑到了。帐内的将领们纷纷点头,看向阿依娜的眼神里满是信服。娜仁托雅站在一旁,看着舆图上那些清晰的标记,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佩服,有羞愧,还有一丝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想这么周全?”娜仁托雅小声问道。
阿依娜放下炭笔,转头看着她,语气平静:“因为我打了八年仗,从一个普通的骑兵做到首领,每一步都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知道粮草被烧会让士兵有多恐慌,知道没有弓箭手的防守阵有多脆弱,知道部落长老不合会带来多大的麻烦——这些都不是靠‘想’就能明白的,是靠一次次实战练出来的。”
她顿了顿,伸手拍了拍娜仁托雅的肩膀:“我不是要跟你抢汗位,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母亲留下的部落毁在你手里。如果你真的想当汗王,就别再抱着‘信物’当救命稻草,跟着我学——学怎么看舆图,学怎么调兵,学怎么和长老们打交道,学怎么在战场上判断形势。等你什么时候能自己制定出完整的作战计划,不用我再帮你补漏洞了,我第一个站出来推举你当大汗。”
娜仁托雅看着阿依娜真诚的眼神,心里的执拗忽然松动了。她想起自己刚才攥着匕首说“我能行”时的慌乱,想起自己念名册时的窘迫,想起阿依娜在舆图前从容不迫的样子——她忽然明白,汗王的威严不是靠嘴说出来的,也不是靠信物撑起来的,是靠真真切切的本事赢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将名册递给阿依娜,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却多了几分诚恳:“我……我跟着你学。但汗位我不会让的,我会用本事证明给你看,我能守住母亲的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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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依娜接过名册,脸上露出了一抹真心的笑容:“好,我等着你证明给我看。现在,先跟我去杜尔伯特部——解决牧场冲突,是你当首领的第一堂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