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鹰城的晨光刚漫过城墙垛口,朱祁钰已立在城楼的箭孔旁,指尖捏着一张泛黄的草原舆图。阿依娜捧着铜制望远镜快步上前,镜筒上还凝着未散的露水:“陛下,三路使者按约定时辰,该在今日辰时前返程复命。”
朱祁钰接过望远镜,调准焦距望向东南方的驿道——那里的尘土正隐约翻涌。他昨夜回信时的温情尚未完全褪去,眼下眼神已沉得像草原深处的寒潭:“弘吉剌部归降仪式在即,瓦剌内部若真如谍报所言起了内讧,这便是咱们平定漠南的最佳时机。”话音未落,城楼下传来斥候的高声禀报:“启禀陛下!东路使者陈默归营!”
陈默一身灰布商旅装扮,靴底还沾着东戈壁的砂砾,见了朱祁钰便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一卷染了油渍的羊皮纸:“陛下,臣伪装成贩茶商人潜入脱脱不花部,探得该部已分裂为两派,剑拔弩张近十日了!”
朱祁钰展开羊皮纸,上面用炭笔勾勒着脱脱不花营帐的分布,关键位置还标着朱红记号。
陈默喘息着解释:“脱脱不花的长子也先猛可主张与咱们议和,说‘大明兵强马壮,弘吉剌部已降,硬拼只会让部众流离’;可幼子阿噶巴尔济却被绰罗斯部的也先收买,扬言‘要为瓦剌大汗夺回漠南草场’,昨夜还带人烧了也先猛可的三座牧帐。”他从怀中摸出一块刻着狼头的铜牌:“这是阿噶巴尔济与也先私通的信物,臣趁其帐内混乱时偷出。据其亲兵酒后所言,也先承诺若能拉拢脱脱不花部,便封阿噶巴尔济为‘漠南小汗’,赐牛羊千头。”
阿依娜凑过来看铜牌,眉头紧锁:“也先这是想借脱脱不花的手牵制咱们!脱脱不花部占据东戈壁的水源地,若是他们倒向也先,咱们的粮草运输线就要暴露在其眼皮底下。”朱祁钰指尖敲着羊皮纸的分裂线,忽然问:“也先猛可可有软肋?”“有!”陈默立刻回道,“他的幼子去年得了肺疾,一直求购大明的川贝母却不得。臣已托人带话,说‘若愿为大明传递消息,可送上三年药量’,他昨夜已让侍女悄悄送了一束骆驼刺为信——这是东戈壁表示‘愿谈’的信物。”朱祁钰点头,将铜牌递给阿依娜:“传令下去,让太医院即刻备足川贝母,以‘商旅互赠’的名义送往也先猛可帐中。告诉陈默,继续潜伏,盯紧阿噶巴尔济的动向。”
辰时三刻,西路使者李谦的身影出现在西城门。
他身披破旧的毡袍,脸上沾着不少烟灰,见到朱祁钰便直声道:“陛下,也先的绰罗斯部看着嚣张,实则已是外强中干!”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晒干的草籽,放在朱祁钰面前的石桌上:“臣混进他们的粮草营,发现仓库里的牧草都发了霉,这把草籽还是从马厩里捡的——他们的战马已经开始吃劣质草料了。”李谦抹了把脸,语气愈发急切:“也先去年冬天突袭哈密卫时损耗了不少粮草,今年春天又遇着倒春寒,牛羊冻死了三成。为了凑军粮,他已下令向所属部落征收‘助战粮’,连老弱的口粮都要刮走,不少牧民已经偷偷往咱们这边逃了。”
“还有更关键的!”他压低声音,“臣听说也先向帖木儿帝国借粮,对方却要他用阿尔泰山的金矿做抵押,双方还没谈拢。他帐下的两员大将——巴图和兀良哈台,因为分粮不均已经吵了好几次,巴图甚至放话‘再让弟兄们饿着肚子打仗,就带着部众投大明’。”
朱祁钰拿起草籽捻了捻,草籽干涩得一捏就碎。阿依娜立刻道:“若是绰罗斯部缺粮,他们肯定撑不了太久。咱们只要守住弘吉剌部的草场,断了他们抢粮的路,用不了一个月,他们内部就得乱起来。”“不止如此。”李谦补充道,“臣在粮草营见到了几个被抓的瓦剌牧民,他们说也先为了逼部众卖命,把不肯缴粮的人绑在帐外晒了三天,已经死了两个老人。现在绰罗斯部的牧民都恨他,只是敢怒不敢言。”朱祁钰眼神一冷:“民心失,则根基动。李谦,你立刻去统计逃过来的牧民数量,告诉他们‘凡愿归降大明者,分草场、给种子’,再让他们悄悄给绰罗斯部的亲友带话——‘大明不杀降,更不抢粮’。”
将近巳时,中路使者王彰才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城中。他是三人中唯一身着明军驿卒服饰的,左臂还缠着渗血的绷带,见到朱祁钰便行了个礼:“陛下,臣见到瓦剌大汗脱脱不花了——准确说,是‘被软禁的大汗’。”王彰解开绷带,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臣冒充送贡品的驿卒混入大汗营帐,刚见到脱脱不花,就被也先的亲兵发现,这是突围时留下的。但臣也摸清了情况:现在瓦剌的实权全在也先手里,脱脱不花就是个傀儡。”
他喝了口金英递来的热茶,缓了缓继续说:“脱脱不花的营帐外有三十名亲兵看守,连他见自己的儿子都要经过也先同意。臣跟他身边的老内侍聊了几句,得知脱脱不花对也先早就不满,上个月还偷偷派人去联络阿鲁台部,想联手除掉也先,可惜信使被也先截杀了。”“最妙的是,”王彰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也先虽然掌权,却怕脱脱不花暗中搞鬼,每次议事都要带两百亲兵护卫,对帐下的将领也处处提防。巴图将军前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