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值夜的镖师偷眼瞧着,险些打翻手中盛着醒酒汤的漆盘——三个月前这位少东家还在赌坊抱着西域葡萄酒酣睡到日上三竿。
\"郭启,把演武场的孔雀灯再调高三寸。\"萧云天头也不抬地抛过铜虎符,惊得正在啃葱油饼的郭启噎住喉咙。
昨夜他们分明在西跨院对饮到三更,此刻好友眼底却寻不见半分宿醉的倦色。
卯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七十二名镖师齐刷刷望着立在梅花桩上的玄衣青年。
萧云天指尖转着那支鎏金判官笔,孔雀翎纹在朝阳下泛着妖异的蓝光。
不知谁先笑出声:\"少东家莫不是要教咱们吟诗作画?\"
寒芒乍现。
青铜酒樽突然从兵器架斜飞而出,萧云天振袖泼出半盏冷茶。
凝着冰碴的水珠撞上暗器时竟发出金铁相击之声,叮叮当当将十二枚透骨钉全数钉入演武场的青砖缝里。
喧闹声戛然而止,镖师们盯着砖缝里整齐排列的孔雀尾翎状钉痕,喉结不约而同地滚动。
\"方才说话的是谁?\"萧云天漫不经心地抚过腰间玉带,镶着孔雀石的蹀躞扣突然弹出一卷泛黄帛书,\"赏纹银二十两——能在我泼茶瞬间挪动七次站位,这手移形换位的功夫当得起趟子手领队。\"
满脸雀斑的少年从人群后方踉跄跌出,怀里哗啦啦掉出七八个空钱袋。
郭启拍着大腿笑出泪花:\"我说这几日怎么总丢钱袋,原来是被'燕子三抄水'顺走了!\"
萧云天却将帛书抛给少年:\"这是当年'鬼影镖'夜盗西夏王宫的步法残卷,七日内若能参透第三章,带你去会会城西胭脂铺新来的胡商。\"他故意咬重\"胡商\"二字,果然看见少年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
日头西斜时,演武场角落传来重物坠地声。
萧云天掀开湿透的衣摆,望着在梅花桩上摔成滚地葫芦的老镖师:\"陈师傅这招'孔雀开屏'使得漂亮,可惜...\"他突然旋身踢飞兵器架,十八般兵刃如流星坠向老镖师面门。
\"少东家不可!\"众人惊呼未落,却见老镖师双袖鼓风,坠落的刀剑竟似撞上透明屏障,在离地三尺处凝成孔雀尾羽的扇形。
萧云天抚掌大笑,解下腰间鎏金嵌孔雀石的酒囊掷过去:\"憋了二十年不敢用内力,今日这'千翎盾'总算重见天日了?\"
老镖师捧着酒囊老泪纵横。
二十年前他因运镖失误自封经脉,没想到少东家连他偷练防御功法的事都了如指掌。
孔雀石在暮色中幽幽发亮,让他想起昨夜西墙根那片诡谲的靛蓝色青苔。
当厨房送来第五轮绿豆汤时,萧云天正蹲在兵器库前研究改良后的孔雀锁。
忽听得马厩传来清越哨音,三十六个铜铃随着音调变换组成不同阵型。
他眯眼望着那个边喂马驹边摆弄机括的瘸腿杂役,突然将判官笔插回发髻:\"郭启,取我的紫檀拜匣来。\"
暮色染红飞檐时,萧云天倚在拴马石旁啃炊饼。
身后镖师们嬉笑着用孔雀翎毛编成的绳结比试腕力,某个偷藏胭脂的趟子手正被起哄着演示西域舞步。
厨房飘来炖羊肉的香气,混着孔雀灯里新添的龙涎香,在演武场上空织成温暖的雾霭。
鎏金箱上的铜孔雀忽然振翅报时,萧云天摸到箱底冰凉的契丹文密信残片,嘴角笑意微凝。
东角门传来车轮轧过青石的声响,像是载着西域葡萄酒的马车正驶入偏院——他记得那车辙印该比平日深三寸才对。
暮色渐浓时,厨房大娘叉腰站在台阶上敲铜盆:\"开饭开饭!
今儿少东家特许添了胡麻油烙饼!\"镖师们哄笑着往膳堂涌去,檐角悬挂的孔雀铜铃被撞得叮咚作响,惊飞了歇在槐树上的两只夜枭。
萧云天捏着半块炊饼踱进膳堂,迎面撞见郭启正往孙老镖师碗里偷舀辣油。\"您老可悠着点,上回偷吃郭启的秘制茱萸酱,害得马厩那匹玉花骢半夜蹿稀。\"他顺手将翡翠鼻烟壶抛给孙老镖师,\"用这个压压火气,里头掺了龟兹来的冰片。\"
八仙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羊肉锅子,二十几双竹筷在蒸腾白雾中你来我往。
孙老镖师抿了口鼻烟,突然拍着桌角唱起关西小调:\"那年走镖遇着白毛风,十二辆镖车冻成冰坨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