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够证实自己仍然受到天命的眷顾。
为了向世人表明上帝依旧与他们同在。
作为予一人的商王,祭祀的规模只能越来越大,占卜的频率越来越高,献给上帝和祖先的牺牲越来越丰厚。”
再怎么虚无缥缈的天命,也要配合着一些东西才能够让世人相信。
而还有什么能够比得上祭祀,这种繁复至极的表演仪式更能堵住诸侯嘴。
“毕竟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东皇太一的声音接上。
烈火翻涌,烧的东皇太一手上的薄片裂痕越来越多,就好像正在被灼烧的龟甲。
“祀与戎。”
方圆抚掌赞叹,笑声中却无半分暖意。
“一边用盛大的祭祀沟通上天,证明其统治的合法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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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用强大的武力征讨不臣,维护其统治的权威。
二者缺一不可,互为表里,共同支撑起了商王天下独我一人的威严。”
景象之中,商王玄衣纁裳,头戴冠冕,手持玉圭,立于祭坛中央。
在这里除了那虚无缥缈的天意,没有任何东西,能凌驾于他之上。
他是“予一人”,是神与人之间唯一的、绝对的桥梁。
他身后是肃穆的贞人、巫祝,周围是如林的贵族与诸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他,聚焦于他与“上帝”沟通的那一刻。
“看,多么的威严,多么的独一无二。”
方圆指着那不断变换的商王面孔,戏谑的说道:“但这些东西,全靠商王表演天命,或者说表演代表天命而来。
而众所周知,表演这种东西,是有瘾的。”
任何东西一旦有了瘾,管你是帝王相相,还是贩夫走卒。
管你是什么圣贤大德,还是万古明君,都逃不了被这玩意儿给坑的一天。
星雾中的祭坛景象仿佛被这句话刺穿,微微震颤起来。
商王那威严无双的姿态,此刻看去,竟隐隐透出一股病态的偏执。
仿佛祭祀只是为了再次体验那种“予一人”,执掌天人通道的无上快感。
“这瘾头,比酒池肉林更蚀骨,比炮烙之刑更诛心。”
东皇太一的声音带着一种无奈。
“在越来越大的表演欲望推动下,道具、观众、舞台、配角、反角,这些东西都得跟着加码。
少一个都不行,差一点都觉得不够真,最后把整个天下都拖进这场没底的戏里。”
方圆摆弄着自己新捏出来的几个人偶、皮影,开始表演起了皮影戏。
“所以舞台需要越来越宏大,才能配得上‘予一人’的威严。
道具需要越来越奢华,才能彰显天命的厚重。
观众需要越来越臣服,才能满足那被仰望的渴求。
配角需要越来越卑微,才能反衬主角的唯一。
甚至反角也需要越来越强大,才能让这场‘替天行道’的征伐显得更有价值,更能证明天命的必要。”
看着转瞬之间,就由几个皮影人偶演绎的家庭小故事,变成了成百上千,乃至由数万人偶、皮影参演的大型舞台剧。
方圆嘴角扯了扯说道:“越是想要独我一人,结果牵扯的人越多。
所以越是举行祭祀,商王的权力就会被越分薄。
而越被分薄,他就越要举行祭祀,加强自身的权力。
就这么反复来去,直到在这条永无止境的道路上。”
“舞台不堪重负,自身先行崩塌。
道具耗尽国力,反成负累。
观众疲惫不堪,转投他处。
配角心生怨怼,暗藏祸心。
反角强大到足以掀翻整个戏台。”
东皇太一接道。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声丧钟,敲在那已显癫狂的景象之上。
任何一场戏,你让人天天看都会不耐烦的。
更何况祭祀这种大戏,得不到足够的收益的话,那就是纯纯的浪费资源。
毕竟祭祀需要礼器,占卜需要贞人,征战需要贵族。
每一个环节,都在分薄商王的权力,也在造成巨大的浪费。
景象流转至商末,经过历代商王的表演,终于迎来了这场表演最好的主演。
“一个将‘予一人’的表演推向极致,也将其内在虚妄暴露无遗的绝唱。”
东皇太一的声音如同为一场史诗悲剧落下最后的幕布,冰冷至极。
星雾不再流转,而是聚焦于纣王(帝辛)一人之身。
他并非传统的昏聩蠢材,相反,他孔武有力,能言善辩,才智过人。
正因如此,他的表演,比任何先王都更加“精彩”,也更加致命。
“他或许比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