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州四君子中的李清风排众而出,他对着坡顶抱拳,朗声道:
“这些剩下的人里,确有奸恶之辈,但也有不少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英雄好汉。譬如这位‘铁线拳’钱通钱大哥,永和二十年,他曾单人独骑,在黑风口救下一整个村子的百姓,手刃了三十多名悍匪。如此义举,我等江湖中人,无不钦佩。怎么能说是恶贯满盈?”
他这话一说,不少人都跟着点头附和。
“是啊,钱大哥是好人!”
“我这条命就是钱大哥救的!”
被众人注视的钱通,是个面相忠厚的中年汉子。
听到众人的议论,他脸上虽有不安,但也挺直了腰杆。
坡顶上,庞大彪“哦”了一声,又低头去翻那本厚厚的册子:
“钱通……钱通……他娘的,这字也太小了……”
他身旁一个战兵连忙凑过去,举着火把帮他照亮。
“找到了!”庞大彪清了清嗓子,高声念道,“钱通,永和二十年,于黑风口,斩杀悍匪三十余人,救下杏花村全村老小,是也不是?”
钱通昂首道:“确有此事!”
“好!”庞大彪赞了一声。
他看了一眼下面的钱通,随即话锋一转,声音冷了下来,
“可那三十多个所谓的‘悍匪’,是杏花村原来的护院!只因不肯帮着贪官强征粮食,便被扣上了匪徒的帽子!你钱通,收了那狗官三百两黑心银子,屠了人家满门,对外却说是为民除害!我说的,对也不对?!”
“你……你血口喷人!”
钱通脸上的镇定瞬间消失,只剩下惊恐和煞白。
庞大彪冷笑一声:“那狗官叫吴德,护院头领姓王,家里还有个三岁的娃!你一拳把那娃的脑袋都打碎了!要不要我把杏花村的幸存者,给你请过来当面对质?!”
“轰!”
人群彻底炸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扎在钱通身上。
有震惊,有恶心,有不敢置信。
钱通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清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他自诩明辨是非,却险些为一个屠戮妇孺的畜生出头。
“还有谁要说话?”庞大彪问道。
“那位可是‘君子剑’刘承!”有人指着一名中年剑客。
“刘承?”
庞大彪翻了翻册子,冷笑一声,
“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十五年前燕山关一战,身为斥候,为了一百两黄金,将大军的巡防路线卖给了女真人,害死军中三百袍泽!你以为,这事儿就没人知道了?!”
那被称为“君子剑”的剑客身体一晃,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骨,瘫软下去。
“还有谁?!!”
庞大彪再度喝问道。
人群中一片陈默。
无数道目光,望向没被点名的那些人。
几个平日受人尊敬的侠士,此刻也全都脸色煞白。
“不服气的,我就让你们死死心!”庞大彪冷笑一声。
人群依然沉默无声。
山坳里,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
那些被庞大彪划到“好人”一边的江湖客,此刻再看薛广烈和那几十号人,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后怕。
谁能想到,平日里跟自己称兄道弟,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人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猪狗不如的畜生。
薛广烈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不用等庞大彪念,就知道自己的名字,绝对在那本生死簿的黑名单上。
与其等着被揭穿,被人用唾沫淹死,不如……
杀!
一股疯狂的念头,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
“弟兄们!”薛广烈状若疯虎地咆哮起来,“别听他胡说八道!他们这是在分化我们!想活命的,就跟我一起冲出去!杀了他们!”
他身旁剩下的几十个人,本就已是惊弓之鸟,此刻被他这么一煽动,顿时疯狂起来。
“冲啊!”
“杀出去!”
坡顶上,庞大彪不屑地撇了撇嘴。
“不知死活。”
薛广烈状若疯虎,一身横练的筋骨在此刻迸发出惊人的力道,脚下步法不停,带着身后几十号亡命徒,一头扎进了黑暗中。
“分头走!”
他嘶吼着,可没人听他的。
这些人早已被庞大彪的“生死簿”吓破了胆,此刻只知道跟着薛广烈,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林中稀疏,处处透着杀机。
“噗!”
“啊!”
凄厉的惨叫声不时从队伍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