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霍州城内,零星的金铁交击声和垂死的哀嚎渐渐平息。
赵黑虎提着一柄大刀,浑身浴血,踏过满地的瓦砾和尸体,从一条弥漫着焦糊味和血腥气的小巷中走出。他身后跟着的十几名镰刀军士兵,也个个带伤,疲惫不堪,但眼神依旧凶狠如狼。
“清理干净了?”
早已控制知府衙门的周瘸子迎上来,递过一袋水。
赵黑虎接过水袋,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
他用袖子抹去嘴角的血沫和水渍,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娘的,最后几个羯人杂种,缩在粮仓里负隅顽抗,费了点手脚。现在,这霍州城里,应该没有硬骨头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周瘸子看着他身上新增的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以及身后士兵又少了两人,心中明白,这个过程是何等的惨烈。
肃清残敌的战斗,远比攻破城门更加血腥和耗神,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转角,会不会射来一支冷箭,或者冲出几个死士。
“伤亡如何?”周瘸子低声问道。
“折了十三个弟兄,但伤了一百多,狗日的羯人……”
赵黑虎嘶哑着嗓音骂道。
如果不是全员更换的新甲,这个伤亡的数字,恐怕会更多。
这还是经过地狱训练的镰刀军精锐。
不过赵黑虎心里对这个战果已经很满意了。
要知道,镰刀军配发的铁雷并不多,肃敌的过程,大部分都是零散的对手,弟兄们根本不舍得用铁雷,再说,很多时候也来不及用……
说到底,这个数字基本上算是真刀真枪砍杀出来的。
说出去谁信?
血狼卫那边受伤的也不少,巴图尔正在收拢队伍。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从南门方向疾驰而来。
马上的斥候来不及下马,就在街心勒住缰绳,喊道:“报!赵百户,周百户!城南出现大批敌军骑兵!看不清具体数量,但绝对不下五千之众!距离已不足五里!狗哥让你们尽快肃清残敌,增派人手过去!”
该来的,终于来了!
赵黑虎和周瘸子对视一眼,脸上并无太多意外。
他们之所以要连夜夺城,就是为了抢这个时间差。
“好!你去叫十二他们!”
赵黑虎沉声道,“其他人,随我上城!”
此刻,南城门楼。
城头之上,血迹未干,尸体已被拖到一旁。
垛口后面,火器营的战兵们正抓紧时间休息,有的在吃饼子肉干。
城防武备都是现成的,强弓硬弩堆积如山,滚木礌石沿墙码放,用光了就从库里再搬。
霍州城地处南北要冲,虽不及西梁城、青州城那般巍峨规模,但此城倚山而建,墙厚壕深,西梁王经营多年,也是一座难得的坚城。
几名战兵正坐在垛口下,啃着干粮低声交谈:
“我说,咱们现在火器这么厉害,是不是该一鼓作气,直接端了西梁王的老窝?”
“端了以后呢?”
“端了就撤回来呗!”
“那不白忙活了?咱们就这点人马,占了也守不住啊……”
“就是,大人不是说过……嗯……”
“大人说过啥?”
“……娘的,话到嘴边给忘了。”
“刚才在你嘴边的是老子的肉干!”
“啊?这干粮袋是你的?那我的呢?”
“搁我这儿呢……”
“操……”
“你连干粮袋都不放过?”
“???”
“……不好笑?”
“不好笑!”
“嘻嘻嘻嘻嘻……”
“说起来,西梁王的老家到底是哪儿?”
“汾州城呗!”
“放屁!”
“怎么放屁了?”
“西梁王的老家,能不是西梁城?”
“照你这么说,大人还在西梁王的老宅里睡过觉呢!”
“没准还用过他的澡盆子……”
“嘿嘿嘿嘿……”
“真他娘的带劲……做梦都想这么打仗……”
“可不是?想想从前,再看看现在……”
“老子都不敢信,一个月能挣三两多银子!”
“你再拼点命,立个功,能涨到四五两!”
“那可不,青州卫那帮家伙天天羡慕咱们!”
“他们能跟咱们比?咱们都是铁林谷出来的,大人说了,这叫技术兵种……”
“哎,你们听说了吗?有人在家给大人立了牌位,天天拜呢……”
“给大人立牌位?这……合适吗?”
“长生牌位!专给活人拜的!”
“那回头俺也请一个……”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