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背景的人,只是掌握了一门行业最尖端的技术,很快就会沦为吴淞江口鲨鱼的夜宵。
可皇家不是没有背景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沈家根深叶茂,在丝绸行当上交的税收多,且手下桑苗、蚕丝与织工,多不胜数,掌握着数万百姓的生计,想将沈家连根拔起,必能引发江南各地桑农与织工的动荡不安。
依沈十石看,就像朱元璋那种喜欢抄家灭门的杀神皇帝,可不管沈家会不会带着财富与技术,投靠外敌,早就找个由头把沈家一窝端了。
“就算皇家掌握了织造行最尖端的技术,也没有那么多的桑苗桑农与织工,想必是想借这个理由,让松江府其他丝绸商上套,联合他们逼我沈家低头!”
沈十石才不会上这个当。
十万亩耕地改稻为桑,对于沈家来讲,确实能赚不少的钱,改了这十万亩,大不了来年哪个县出了灾民,再去把十万亩买回来就行。
他是不想让松江沈家,沦为朝廷的狗而已。
这次做出了让步,下次就是让沈家多交布税,再下次就是让沈家交出织布机,并入织造局,往后松江沈家就成了给朝廷赚钱的家奴。
“放眼整个江浙,共有五个沈家分支,偏偏挑上我松江沈家,真当我沈十石是吃素的?”
沈十石冷哼一声。
“陛下未免太小瞧了我们这些丝绸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光凭几句容易戳穿的谎话,就想四两拨千斤办成一件大事,想得美!”
话音刚落。
守在偏门的另一个下人来报。
“老爷,不好了,京城的信差,带来了一卷布样,杨通判看了,说要立即请整个松江府的丝绸商户,前往府衙观赏。”
“假戏真做?”
沈十石走下桥台,饶有兴趣的往大门走去。
“我倒要瞧瞧工部南局织出来的双面锦缎长什么模样。”
前来传信的下人,欲言又止,只能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沈十石的跟前。
沈十石年轻的时候就是人精,年纪大了更是精进了许多。
见状,他便意识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杨通判没邀请沈家?”
“杨通判说、说老爷你既然生病在家,就在家里好好养病,不用去了。”
下人说完,老门房气得鼻子都歪了,张嘴就骂。
“狗日的杨缜,一个毛头小子居然想骑在老爷你的头上拉屎,我看他是活腻歪了,亏他还想求着老爷办事,他这是什么态度!”
本来最该生气的沈十石,此时却沉吟不语。
片刻后,他重新坐回到钓台上。
看着家里的下人,手忙脚乱的打捞着湖里的鲫鱼,面色剧变。
“杨缜敢翻脸,只有一个可能!”
万中无一的可能。
居然真的发生了?!
沈家把持了百年的丝绸行最尖端的织布技术,真被皇家的南局超越,那么被沈家压制这么多年的其他丝绸大户,就该联合起来,造“沈家”的反了!
……
扔下狠话就打道回府衙的杨缜,此时只觉得扬眉吐气。
看来他的选择没有错。
跟着陛下混,总比给沈家做事要强!
他又看了一眼陆垚背后,那卷从信差那里收到的布料,满眼垂涎之色。
“真没想到南局的匠人如此心灵手巧,有了这种双面印花的技术,制出来的锦缎更值钱了,不用去催动沈家,其他丝绸商也会主动献上良田,为陛下效力的。”
陆垚含笑点头,以示认同。
在把杨缜送到府衙,派手下将人保护好,等着其他丝绸商户前来议事之际。
他悄悄地找到那两个看似是信差,实则是锦衣卫百户的两位同僚。
“太子殿下有何事让你们传达?”
“太子殿下说……”
等陆垚听完太子殿下,想要借鸡生蛋的详细计划。
陆垚忍不住竖起一个大拇指。
“太子殿下这可真是神之一手,从今往后,江浙行省丝绸行每年产多少丝绸外卖,就由太子殿下说了算了。”
丝绸和茶叶,由于这么多年打响的名气为背书,早已成了对外贸易的硬通货。
正因如此,不用朝廷推进改稻为桑的国策,丝绸商人们,早已悄悄的把兼并的耕地,种上了桑树。
杨缜写的文章上,说丝绸比粮食贵,百姓能赚更多的钱,说得好听,实际上,在陆垚彻查了当地桑农与织工的实际收支后,才知道这是最大的谎言!
桑树长在地里,不需要精耕细作,只需要在采集叶片时,需要人手,所以百亩地桑农的数量,远低于所需农民与佃户的数量,直接导致个人收入变高但全家收入变低。
而原本该种粮食的耕地种了桑树,越是种桑麻多的地方,粮价就越高,此消彼长,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