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全之策…”岑仲昭低声重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欣赏,有沉重,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何其艰难。奉子轩心思深沉,祭司之力诡谲莫测,你此去…无异于踏足刀山火海,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清歌明白。”奉清歌的声音斩钉截铁,“但这是唯一的路!唯有血脉至亲,或许才能靠近他心中最柔软之处,才能…在灾难降临前,找到那一线转机!求陛下…成全!并予我…暗中传递消息之途径。”她俯身下拜,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
岑仲昭沉默良久。静室中只有烛火哔剥的轻响。最终,他缓缓起身,走到奉清歌面前,虚扶一把。“起来吧。”他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凝,“朕准你所请。岳擎山会安排最隐秘的渠道与你联络,代号…‘青鸟’。”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带着沉重的嘱托与警示,“清歌,记住你的身份!记住你今日的抉择!你是定坤的‘青鸟’,更是…悬在奉子轩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望你…莫负朕望,莫负苍生!”
“清歌…谨记!”奉清歌站起身,挺直脊梁,眼中的悲戚被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坚毅所覆盖。
奉清歌的抉择如同投入暗湖的石子,涟漪尚未扩散,另一道来自风暴中心的目光,却已穿透迷雾,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古老的战场遗迹深处,怨煞之气如同实质的浓雾,在断壁残垣间流淌。奉子轩盘膝坐在一块巨大的、布满干涸暗红色痕迹的断碑前,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骨片,此刻正悬浮在他摊开的掌心上方寸许。骨片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暗沉黑气与战场弥漫的怨煞之气相互吸引、吞噬、融合。他指尖萦绕的暗金色光芒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小心翼翼地引导、雕琢着这危险的能量融合过程,每一次光芒的闪烁,都伴随着他额头细密的汗珠和眉宇间一闪而逝的痛苦之色。
忽然,他引导能量的手指微微一顿。并非能量失控,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极其细微的悸动。他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深邃如同古井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有关切,有愧疚,有洞悉一切的锐利,也有一丝…冰冷的了然。
“清歌…”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妹妹的名字,声音在死寂的遗迹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疲惫和了然。“你…终究还是知道了。”他并非全知全能,但靖夜司的异动,岳擎山对某些线索的深挖,以及最重要的——血脉相连带来的那份玄之又玄的感应,都让他清晰地意识到,那个他拼尽全力想要保护、想要为其夺回一片晴朗天空的妹妹,已经站在了真相的悬崖边,并且…做出了她的选择。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从掌心悬浮的骨片移开,望向邕州城的方向,仿佛穿透了重重空间,看到了昭武殿中那个强忍悲痛做出抉择的身影。一丝极淡的、近乎苦涩的笑意在他嘴角一闪而逝。随即,他眼中那丝属于兄长的温情迅速收敛,被一种祭司的绝对冷静与深不可测的谋划所取代。
他伸出另一只手,并非去触碰那危险的骨片,而是从怀中贴身之处,取出了一枚小小的物件。那是一枚只有小指长短的哨子,通体由一种温润的黑色玉石雕琢而成,造型古朴简洁,没有任何纹饰,只在顶端有一个小小的吹孔。玉哨表面光滑,仿佛被摩挲了无数岁月,带着一种内敛的光泽。这是奉家祖传之物,据说是母亲留给幼子的护身符,后来被他珍而重之地转送给了年幼的妹妹清歌。在奉家覆灭的那个血色之夜,混乱中,这枚玉哨遗失了。此刻,它却静静地躺在奉子轩的掌心。
奉子轩凝视着这枚小小的玉哨,指尖暗金光芒流转,并非注入力量,而是极其轻柔地、如同最精密的刺绣般,在玉哨内部极其细微的脉络中,镌刻下几道肉眼根本无法察觉、却蕴含着他祭司本源气息的独特灵纹。这灵纹并无攻击或防御之能,只有一个作用——当它靠近另一枚被他以同样手法留下印记的母哨时,会发出只有特定血脉才能感知到的、极其微弱的共鸣。
做完这一切,他指尖微弹。玉哨化作一道不起眼的乌光,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遗迹的阴影中,如同归巢的夜鸟,循着冥冥中血脉的指引,飞向邕州城奉清歌所在的方向。
邕州城内,定坤新朝的秩序机器仍在高效运转。街道上,青梧卫巡逻的脚步声整齐划一,靖夜司的暗探如同无形的网,监控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重建的工地上,敲打声与号子声交织,显露出一种劫后余生的顽强生机。
奉清歌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素色劲装,外罩一件不起眼的灰色斗篷,独自走在一条相对僻静的、正在清理瓦砾的后巷中。她步履看似平稳,内心却如同绷紧的弓弦。兄长的身份、岑仲昭的重托、自己的抉择…沉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