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槁的嘴唇似乎动了一下,像是在无声地念诵着什么,又像和星月一样是在……微笑。
那笑容同样诡秘莫测,深埋在他低垂的眼睑投下的阴影里,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两人,目标不同,心思各异,却在格罗姆爆发最强力量的这一刻,达成了某种诡异的同步。
格罗姆·血吼的咆哮还在沼泽瘴气中震荡,周身缠绕的猩红血雷已将力量攀升至巅峰。
那柄饮血的战刃嗡鸣着指向星月,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他赤红的兽瞳死死锁定半空中那抹银影,肌肉贲张,只待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击。
然而,就在这力量爆发的顶点,异变陡生!
星月嘴角那抹细微的弧度尚未消散。
格罗姆便感觉到一股阴冷滑腻,带着强烈侵蚀性的力量,如同无形的枷锁,骤然从四面八方缠绕上来!
这力量并非作用于体表,而是直接侵入他的血脉骨髓,甚至试图撼动他那属于兽神眷顾者的灵魂本源!
“什么?!”
格罗姆古铜色的脸庞瞬间因惊骇而扭曲。
他体内狂暴的血煞之力竟被这股阴冷力量强行阻滞,运转不畅,仿佛身体不再完全属于自己!
他猛地环顾四周。
只见以整个战场为核心,方圆两里之地的泥沼、枯木、甚至连飘荡的灰绿瘴气,都无声无息地亮起了一圈圈诡谲的灰蓝色光芒!
这光芒冰冷死寂,如同从坟墓深处透出,构成一个巨大而繁复的法阵,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死灵魔力!是大型死灵禁锢法阵!”
外围那些原本还在伺机而动的腐藤联盟佣兵和异端中,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有人如同受惊的兔子,转身就向法阵边缘的灰蓝光芒撞去,却被一股强大的排斥力狠狠弹回,摔在泥水里,一个个脸上都挂满了惊恐的神情。
但另一些人,反应却截然相反。
几个之前被兽人亲卫驱赶看似不起眼的黑袍身影,此刻眼中却爆发出狂热与贪婪交织的光芒。
他们迅速从怀中掏出惨白的骷髅面具,毫不犹豫地扣在脸上。
面具眼眶处,两点幽绿的魂火瞬间燃起,与地面的灰蓝法阵遥相呼应。
他们身上的气息也陡然一变,变得阴冷死寂,如同从墓穴中爬出的亡灵仆从,迅速占据了法阵的几个关键节点,隐隐将内部的战场封锁。
“吼——!”
格罗姆身后,他引以为傲的“碎颅者”亲卫们,此刻也发出了痛苦的嘶吼。
这些彪悍的兽人精锐战士,同样身体僵硬,动作变得迟滞,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和挣扎,显然也遭到了那股阴冷力量的控制侵蚀!
这法阵真正控制的目标就是他和他的亲卫!
外面这些个异端只是被顺便封锁在法阵范围内的!
“你做了什么?!”
格罗姆霍然转头,赤红的兽瞳几乎要喷出火来,死死钉在半空中的星月身上。
他强行运转体内狂暴的血煞之力,试图冲破那无形的枷锁。
古铜色的皮肤下青筋暴起,肌肉如同钢索般剧烈跳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却收效甚微。
他惊怒交加,声音因极致的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而嘶哑:“星月!你这该死的女人!这法阵是你布下的?!”
星月随手挽了个漂亮的枪花,银枪斜指地面,秘银软甲在灰蓝光芒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光。
面对格罗姆的咆哮质问,她只是慵懒地翻了个白眼。
那神态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顽童,带着点戏谑,又带着点“你怎么这么迟钝”的无奈。
“啧,小狗狗,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她的声音清冷依旧,却清晰地穿透了混乱的战场,“我忙着跟你打架,哪有空搞这么大阵仗?你该问问…你自己带来的那条‘老狗’。”
“老狗”?
这两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格罗姆混乱的脑海。
他巨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如同生锈的机器般,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难以置信,极其艰难地一寸寸地扭过头颅。
目光越过挣扎的亲卫,投向了战场后方那个他一直视为左膀右臂侍奉兽神王庭多年的老萨满所在的位置。
那里,原本低眉顺眼、气息浑浊的老萨满,不知何时已悄然抬起了头。
绘满古老魔纹的宽大皮袍兜帽下,浑浊的老眼不再有丝毫的谦卑与恭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枯槁的嘴唇开合,沙哑而苍老的声音,如同腐朽的枯木摩擦,清晰地传入格罗姆,以及战场中每一个尚能思考的人耳中:
“小王子殿下…老朽…感激您多年来的厚爱与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