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序起初以为是错觉，直到第二天清晨，他看见一株寸许高的小草，正从一块魔蚀岩的裂缝中探出头来，草叶上还沾着未化的冰粒，冰粒折射着天光，让那点绿在寒风中倔强地泛着水润的光泽，这是他踏入冰原世界以来，见到的第一抹真正的生机，却自始至终裹在冰里，带着冰原特有的凛冽。
越往东走，绿色便越发浓郁，却始终逃不开冰雪的纠缠，枯死的黑色根茎间，开始缠绕上浅绿色的藤蔓，这些藤蔓带着细小的绒毛，能在寒风中微微摆动，绒毛上却凝结着细碎的冰碴，摆动时簌簌作响，像是在抖落一身寒意。
地面的裂缝渐渐变浅，暗褐色的土地中掺进了些灰黄色的沙土，踩上去不再是冻土的坚硬，反倒多了几分松软，可沙土下依旧藏着冰粒，风里的沙砾少了，铁锈般的气息被一种潮湿的水汽取代，那水汽里的寒意比荒原的干冷更甚，像是无数根细冰针，钻进衣领袖口，贴着皮肤往骨头缝里钻。
队伍行至一处低矮的土丘顶，陈序忽然望见前方出现了一道灰色的线，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道用夯土筑成的矮墙，墙高不过丈余，墙体上布满风蚀的痕迹，墙顶却覆着一层薄冰，阳光下泛着冷光，仍顽强地横亘在荒原与前方地带的交界处。
矮墙下站着两名披甲的修士，甲胄上覆着一层薄冰，连睫毛上都挂着霜花，手中的长枪闪着寒光，枪尖凝结的冰锥足有寸许长，见他们走近，其中一人抬手示意停下，呵出的白气在面前凝成一团，又迅速被风吹散。
穿过界墙，景象愈发不同，却仍带着冰原的烙印，道路从被踩出的土路变成了铺着青石板的小径，石板缝隙里长满了苔藓，绿油油的一片，却被一层透明的薄冰裹着，踩上去滑腻冰凉，稍不留意便会打滑，两侧偶有穿着粗布棉袄的行人匆匆走过，棉袄外还裹着兽皮，领口袖口扎得紧紧的，见到他们一行修士，只是略作停顿便低下头加快脚步，呼出的白气在脸前聚成一团白雾，脸上带着风霜刻出的沟壑，眼神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警惕。
又行半日，绿色已铺成一片，却始终与冰雪共生，道旁出现了成片的矮树，树枝被积雪压得微微低垂，枝桠间挂着冰棱，却仍有墨绿的叶片从冰下探出来，叶片边缘泛着一点冻红，显示出顽强的生命力，空气中弥漫着松脂与烟火混合的味道，烟火气里带着焚烧枯枝的暖意，却抵不过周遭的寒气，远处隐约传来兵刃碰撞的脆响，那些声音在寂静的冰原上显得格外清晰，竟让陈序生出几分紧绷，仿佛从死寂的荒原一步踏入了备战的前沿。
再往前走，道路两侧开始出现临时搭建的哨卡，哨卡用原木搭成，顶上覆盖着积雪，插着黑色的旗帜，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每个哨卡后站着三名披甲修士，他们背对着行人，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荒原方向，腰间的长刀半出鞘，刀柄上凝结的冰碴随着呼吸的起伏轻轻颤动，路边偶尔能看到堆放的拒马，拒马的尖木上裹着铁皮，冻得发亮，显然是为了应对突发状况。
“再往前走，就是上古城的外围了。”带队的冰魔宗修士忽然开口，抬手指向前方，呵出的白气在嘴边凝成一团。
陈序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地平线上已能清晰看到城郭的轮廓，那城墙是用青灰色的巨石砌成，高逾数十丈，如同一头蛰伏的远古巨兽，横卧在荒原边缘，气势磅礴，城墙顶端覆盖着一层白雪，雪光反射着铅灰色的天光，让整座城池更显雄浑壮阔，墙根处堆积的积雪足有丈余高，像是给城墙镶了一道厚厚的银边，更添几分肃杀。
离城池还有数十里地，便见一条官道从脚下延伸至城门口，官道宽阔平整，可容数辆马车并行，路面上除了车辙，还印着密集的马蹄印，显然经过了反复碾压，官道两旁每隔数里便立着一根木杆，杆顶挂着铜铃，铃舌上系着红绸，风一吹便发出“叮当”的脆响，既像是警示，又像是在传递信号。
官道上行人不多，多是身着铠甲的士兵，他们背着长枪，步伐匆匆，偶尔有商队经过，也都低着头快速前行，队伍前后各跟着两名护卫，手按在刀柄上，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
靠近城门数里处，是一座巨大的关卡，关卡用青石砌成，设有三道闸门，此刻只开着中间一道，关卡两侧立着两座箭楼，箭楼上的弓箭手搭着箭，目光如鹰隼般盯着过往行人，箭杆上的符文在寒风中闪着微光，关卡前的空地上，数十名士兵正在操练，他们穿着厚重的铠甲，动作整齐划一，挥刀时带起的寒风刮得地面积雪纷飞，呼喝声震得空气都在发颤，却没有一人敢发出多余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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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序注意到，关卡旁搭着一座简易的棚子，棚子里坐着几名文书模样的人，正低头登记着什么，每个进城的人都要接受仔细盘问，连包裹都要打开检查，有个商队因为携带的货物清单与实物不符，被士兵拦下，双方没有争吵，只有士兵冷硬的盘问和商人紧张的解释，空气里弥漫着压抑的肃穆。